着他,道:“自首和想死是两个概念,你究竟属于哪一种?”
许恒表情一窒,笑的不那么自然了,“有区别吗?”
“对我而言没有区别,我可以不抓你,但我不能阻止你去自首,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死活都是你的造化,我就是好奇,”我道:“你看似诚心诚意和我掏心掏肺,说的未必是假话,但也未必是全部的真话吧?”
许恒只是笑着,没有答话,但眼睛明显在闪躲着什么。
我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最近也在做一件事情,很投入的在做,几乎投入了我全部的精力,而且已经越来越接近于成功,但我并没有成就感,反而越来越觉得惶恐、茫然,原本与日俱增的期待随着结果的清晰,却忽然间一落千丈,我开始琢磨,当这个目标完成之后,我接下来该做什么呢?就像你现在一样,完成了目标,就必须和过去的生活做一个告别,可我已经习惯了之前的生活,面对以后必然的改变,我一点自信,一点动力都没有了,每每想到这里,我都有一种想死的冲动,因为我好像找不到活着的目的了,而‘从零开始’,又太难太难……”
许恒不笑了,仿佛被点中了心里最脆弱的隐讳,他的眼中有了几丝慌乱,他的嘴角有些抽搐,似乎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很感慨的笑了笑,背着冬小夜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扬了扬手,道:“假小子是挺可怜的,爹妈不要她,亲人不要她,还被人骗来骗去,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自以为不会骗她的人,结果却是最会骗她的人……”
“楚先生!”许恒喊住了我,但当我回过头,他又不晓得该说什么了,吭唧了好一会,才问道:“你,答应和小佑做朋友了,是吗?”
“是。”我干脆的说道。
“你……能不能别把刚才的话,告诉她?”许恒这话,无异于默认了我的猜测。
果不其然,他自首的动机,不单单是为了天佑,还有一部分,是为了他自己——他自首,是因为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或者动力,他想死。
“我说过,自首还是想死虽然是两个概念,对我而言却没有任何区别,就算你不想死,你也应该为你做过的事情承担责任,你愿意去承担责任的这份勇气,我很敬佩,虽然你在假小子面前堆砌了那么多好听的伟大的借口,可也无非是希望假小子以后堂堂正正的做人,你留给了她一个知错能改、敢于承担、坦荡高大的形象,我没有理由去破坏这些正面的、值得效仿的东西,即便它不完全都是真的。”
“谢谢……”许恒笑的欣慰,也笑的苦涩。
“不客气。”我笑的苦涩,也笑的欣慰。
许恒可能是个聪明的、阴险的、狠辣的人,但正如我当初的感觉,他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罪人’是这个社会对他的定义,他的罪是被社会逼出来的,可惜的是,法律无法给社会定罪,所以,只能给他定罪。
许恒是这个悲催社会的牺牲品,没有人可以说他无罪,只希望,他的罪,能让更多的人认识到,有些东西已经凌驾于法律和规则之上,那是不合理的存在,那是不应有的现象,那是社会的悲剧……
我能做的,也仅仅是给这个愿意做牺牲品的人,一点点心理上的慰藉,所以,我答应了他的请求。
许恒说的没错,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折磨的我,并不觉得他该死,所以,我也像他一样,找了个借口,掩饰了自己的懦弱——我不要那可以做英雄的功劳,我不想成为这个悲催社会的帮凶,所以,我不抓他……
在当下的时代当下我们生存的社会中,独善其身,未必可耻,但求个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