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拿出了证据,这是为甚?明概师叔为何不事先告诉某,而是先告诉了司马氏,这又是为甚?某在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承认自己是司马氏的血脉,其风险太大,假如错了呢?假如这是一个陷阱呢?”
冯翊沉吟不语。伽蓝的话听上去有些荒诞,试想明概上座在西北沙门中何等身份?会拿这种事欺骗别人?司马氏又是何等贵族?会拿这种事羞辱自己?退一万步说,就算事后有证据证明伽蓝不是司马氏的血脉,司马氏也绝不会承认这个错误,只会将错就错,所以,伽蓝承认自己的姓氏,并走进太史堂,实际上没有任何风险。伽蓝之所以拒绝,肯定是出于某种不得已的原因。
伽蓝是秘军,常年出没于敌我阵营,挣扎在生死线上,除了他自己,他不相信任何人,这一点冯翊很清楚,但这并不能成为伽蓝拒绝走进太史堂的理由。
“伽蓝,是不是……”冯翊抬手指天,暗示其是不是受到了来自皇帝、裴世矩和薛世雄等人所加于的重压。
伽蓝犹豫不定,踌躇着。
冯翊的话告诉伽蓝一个事实,如果没有李建成的配合,没有河阳都尉独孤武都的首肯,没有河内贵族官僚的帮助,西北人不要说赶赴东都了,恐怕连大河都无法渡越。假如西北人一意孤行,既得不到东都的支持,又激怒了陇西李氏、独孤氏和河内司马氏,必然会陷入各方势力的“包围”,搞得不好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瞬间伽蓝产生了一个念头,从延津关渡河,跟在杨玄感后面,但随即又否决了。荥阳及其周边的河南诸郡基本上都是杨玄感的支持者,进入荥阳必然九死一生。所以想来想去,也只有向李建成和河内司马氏妥协了。
伽蓝缓缓点头,肯定了冯翊的推测。
冯翊暗自吃惊。皇帝、裴世矩和薛世雄为何阻止伽蓝回归太史堂?难道……是有意试探司马氏在这场风暴中所采取的立场?或者,风暴过后,皇帝在重创了关陇贵族集团后,反手就要打击山东贵族集团,以彻底铲除山东贵族集团对帝国的巨大威胁?
山东贵族集团的势力非常庞大,这一点在帝国统一后表现得尤其明显。在最近十几年里,从开皇末期到现在,关陇贵族集团与山东贵族集团之间的斗争愈演愈烈,而自今上继位,江左贵族集团崛起后,江左人又给山东贵族集团以有力支援,导致矛盾骤然激化,最终演变成了这场风暴。
假如皇帝赢得了这场政治博弈,关陇人固然遭到打击,山东人又岂能独善其身?而置身于风暴中心的河内司马氏首当其冲,它在这场风暴中的选择,将直接决定司马氏的未来命运。
冯翊当即把这一讯息转告了李建成。
冯翊与伽蓝的特殊关系,使得他赢得了伽蓝一定程度的信任,而这种信任使得他成为西北人和其他势力之间的唯一斡旋者。
李建成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当即寻到了司马同宪。
“如果伽蓝的所作所为,均来自陛下和裴阁老的授意,那么……”
李建成这话只说了一半,他也只需要说一半,以司马同宪的智慧,根本不需要李建成的提醒。假如伽蓝的所作所为均是严格遵从皇帝和裴世矩的命令,那么很简单,皇帝在考验司马氏,假如司马氏在伽蓝拒绝走进太史堂的情况下,依旧给予伽蓝全力帮助,实际上就是在帮助皇帝,而帮助皇帝所获得的利益难以估量。
此时此刻,是把家族的利益摆在第一位,还是把帝国的利益摆在第一位?
黄昏时分,司马同宪找到薛德音,再不提认祖归宗一事,“如果伽蓝将军需要司马氏的帮助,司马氏必定全力以赴。”随即日夜兼程返转温城,与高老夫人等族中长者具体商议相关策略。
当夜,禁军龙卫高举火把,沿着白沟急速西进。
白沟渠道上,灯光如星,百舸竞流,李建成带着西土朝贡师团逆水而行,回转东都。
六月初十日午时,伽蓝率禁军龙卫抵达武陟(zhi)城。
武陟城座落于沁水和白沟相交之处,也是永济渠的起始点。此处距离大河二十里,距离温城五十里。
禁军在城外扎营,等待李建成与西土朝贡使团的船队赶来会合。
薛德音带着姜九等人渡过沁水,火速赶赴温城拜会高老夫人,与家人团聚。
武陟县官员出城拜会了宋正本、伽蓝等巡察使团和禁军军官。
一个时辰后,刘炫带着一群弟子,也渡过沁水,赶赴温城。
黄昏时分,司马同宪与薛德音一起出现在禁军军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