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矩寒意层生,艰难举步。伽蓝小心搀扶,明显感觉到裴世矩身心的沉重。
裴世矩权衡良久,寻不到退路,唯有一力担当。
楼观道和陇西李主动与伽蓝妥协,并暗中帮助伽蓝把薛德音送出了河西,这实际就是有意把自己拖下水,逼着自己与他们结盟携手。伽蓝把薛德音送到薛世雄面前,也是同样的意思。假若自己置若罔闻,置之不理,楼观道和陇西李,还有薛世雄,都会想方设法通过其他渠道把这个消息奏报皇帝,结果自己肯定陷入被动,甚至可能失去皇帝的信任。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正因为伽蓝对自己的忠诚,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无论在西北还是到了幽燕,他都始终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所以他竭尽所能保证薛德音的安全,又主动接受了楼观道和陇西李的交易条件,并把薛世雄拉了这条“船”。假如这三股势力因此而结盟携手,并在这场风暴中各取其利,那么必将改变朝堂局势,影响中枢决策,甚至影响到未来帝国的政局。
对自己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当然,前题是杨玄感正在密谋叛乱,没有这个前题,自己也就无法从结盟中获取最大利益,相反,自己是做了冤大头,给两个盟利用了,让他们借助自己的力量大获其利,尤其是倍受皇帝压制的楼观道和陇西李,正好乘机摆脱困境,这是自己所无法忍受的事情,由此来倒推,足以证明楼观道和陇西李假借伽蓝和薛德音之嘴向自己透漏的惊人消息有着非常高的可信度。
假如可信度很高,以杨玄感和李密为首的、以杨氏力量和太子余党为主体的一部分关陇权贵,正在密谋叛乱篡国,而现在又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么这就是一块从天而降的“大馅饼”,可以好好利用,好好谋划,争取利益最大化,不但让自己和盟受利,还要让皇帝和中枢受利,更要让帝国大受其利,从而推动帝国改革的车轮滚滚前进,让帝国迅速走向繁荣和强大。
裴世矩一旦决定担当这件事,马就搁置其弊端,尽可能扩展其利益,由此信心大增,豪气顿生,义无反顾。
裴世矩的眼神渐渐坚毅,脚步渐渐轻松。伽蓝再一次感觉到了裴世矩内心世界的变化,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决策,心中暗喜,热血奔腾,一瞬间竟有血脉贲张之感。假如裴世矩以雷霆之势摧毁了杨玄感和李密等叛党,阻止了即将爆发的大风暴,帝国是不是会改变前进的方向?芸芸苍生是不是就逃过一场死亡浩劫?
“记得你去突伦川之前,委托薛大将军给某送了封信。”裴世矩转头看了伽蓝一眼,目露嘉赏之色,“给你说中了,东征以惨败而告终,绝无可能的事变成了现实。你知道,一个人的力量非常有限,即便位高权重,也无力阻御咆哮的洪流。”裴世矩当初根本不相信伽蓝的“厥词”,但就算他相信了,在当时形势下,他假如“众人皆醉我独醒”,“标新立异”地提出反对意见,最终肯定是被皇帝和支持东征的大臣一脚踢出中枢,甚至直接踢回老家。
“二次东征在即,你不远万里,历经艰辛,从突伦川赶到某身边,某很高兴。”裴世矩终于说了一句让伽蓝感动的话,事实这句话也就意味着裴世矩再一次接受了伽蓝。
“伽蓝,你说说,二次东征,有几分胜算?”
伽蓝脚步顿滞,立即猜到了裴世矩的打算,眼里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慌乱,一丝茫然。
裴世矩非寻常人,大智慧者有大气魄,过去辅佐先帝开国如此,辅佐今平陈如此,经略西土如此,推动改革也是如此,以他的权势、谋略和智慧,为了利益最大化,他会竭尽所能去辅佐皇帝东征,而不会竭尽全力去对付杨玄感和李密等叛逆。在杨玄感叛乱这件事,他已经掌握了先机,控制了主动,摧毁对手易如反掌,所以他会在化解这场危机的同时,继续辅佐皇帝远征高句丽,要赢取两个战场的胜利,继而一举扭转乾坤。
裴世矩是中枢重臣,是主宰帝国命运的当朝“五贵”之一,他站在巅峰俯瞰这个世界,思维、眼界、气魄等等迥异于常人,他知道以杨玄感为首的叛逆在此刻发动叛乱将对帝国造成何种危害,但这种危害,与二次东征的胜利以及这场胜利对帝国政局所造成的影响相比,两者悬殊太大。裴世矩首要考虑的是国政,是皇帝和中央的威信,是中央对地方的控制,是新政的推进,是帝国的未来,所以,东征在他心中,绝对是第一位,是主要的,平叛是第二位,是次要的。
自皇帝和中枢决定东征并调集国力进行准备工作的时候,适逢大河两岸遭受百年罕见的大水灾。在东征和救灾之间,皇帝和中央选择了东征优先,结果赈灾不力,饿殍遍野,灾民揭竿而起,暴乱席卷大河南北。去年东征穷竭国力,国内却再遭罕见大旱灾,皇帝和中央的对策依旧是东征优先,结果灾情加重,各地叛乱成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各地暴乱迭起的同时,各地官府也开始了血腥镇压,从河北、河南、山东、两淮等重灾区的奏报来看,局势还在控制之内,各地盗贼的叛乱尚未动摇到帝国之根本。
只要把杨玄感的叛乱扼杀在萌芽状态,或者把叛乱规模控制在一定范围内,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