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可真到了伤心处,便是铁打的汉子,怕也一样止不住伤心之泪,此时此刻,面对着五百余朝夕相处的同袍的倒下,饶是张明武从军多年,见惯了生死,却还是忍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当然了,伤心归伤心,身为一军主将,张明武却是不会忘了肩头上的重担,仅仅只是失神了片刻,张明武便即猛然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咬着牙下令道:“全军听令,丙队留下打扫战场,其余各队即刻下城歇息,人不解甲,兵不离手,散开!”
“诺!”
尽管打了场胜仗,可面对着如此高的伤亡,一众唐军官兵们也确实高兴不起来,再者,敌军依旧未曾远离,战事尚未到见分晓的时候,诸军也无甚高兴的理由在,不过么,一旦张明武下了令,众将士却并无丝毫的怠慢之心,各自高声应了诺,除留下打扫战场的士卒以及部分自发前来帮忙的民壮之外,其余人等依次退下了城墙,也没走远,就在墙边坐地歇息了起来。[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张大人,敌军虽暂退,去后必定还复来,在下所携之炸弹虽尚有些,可此等物事一经暴露,再难起出其不意之奇效,一旦敌军有备,恐难在惊退贼众,而今之计,须得早作准备才是。”
先前见张明武伤心流泪,李耀东虽也同样伤感不已,可却不免担心张明武光顾着伤心而忘了其余,此际见张明武如此快便回过了神来,倒也放心了不少,略一沉吟之下,从旁站了出来,低声提点了一句道。
“李老哥所言甚是,今姚刺史既已弃城,还烦请李老哥多多劳神,组织一下城中民壮以协防城守,至于训练一事,张某责无旁贷。”
张明武官位虽不高,可毕竟是打老了仗的人物,自是清楚那“炸弹”威力虽不小,却不足为凭,要想守住城池,光靠如今这么点兵力压根儿就没半点的可能性,略一寻思,便即作出了决断。
“李某自当效劳,另,在下尚得去信通禀殿下,且容在下先行告退,至于所有商号护卫尽皆由张大人统一指挥。”
召集民壮可不是件轻松的活计,然则李耀东却没半分的推辞,一口便应承了下来,交待了一句之后,便即匆匆走下了城门楼,向着城中疾步行了去……
天渐渐地亮了,几乎一夜不曾合眼的李显揉了揉发涩的眼皮,又用力地搓了搓脸,一挺身,从沙盘前站起了身来,恶狠狠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了几下胳膊,抬脚便行出了中军大帐,望着东方的天空,深吸了口大气,又重重地呼了出去,用力地甩了下头,似乎打算将满脑子的烦恼尽皆甩个精光一般,奈何烦恼依旧是烦恼,并不因李显如何动作便能减轻上一些。
战局依旧混沌,饶是李显已整整琢磨了一整天了,可对于形势却依旧有些拿不准,这其中的关键便在河州能否守得住上——李耀东在战前发来的急件李显已是收到了,也知晓了枹罕城中撒拉部族伏兵覆灭的消息,然则对于姚望舒这么个文弱之辈能否守住城池,李显依旧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倘若河州失守,要想夺回来,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非得调集了全河西的机动兵力方足以取胜,很显然,这可不是件容易之事,时间上也有些子紧得慌,可若是河州能稳守的话,李显能作出的选择便多出了不老少,至少不会有捉襟见肘的窘迫感,故此,哪怕明知枹罕城十有**要陷落,李显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打算等“鸣镝”传来的最新消息传来之后,再做最后的决断。
等待无疑是烦人的,尤其是事关全局的等待,更是一种难耐的煎熬,纵使强如李显,也不禁为之心烦不已,这都已熬了一夜了,也未见有消息传来,李显的耐性也差不多耗光了的,只不过出于慎重的考虑,李显还是强行忍住了发兵的冲动,默默地等待着那不知是喜还是忧的消息。
“殿下,有消息了!”
就在李显愣愣地望着天空发呆之际,林成斌疾步从不远处的一顶帐篷后转了出来,一见到李显正站在大帐门口,自不敢稍有怠慢,紧赶着走到了近前,一躬身,将手中的一枚小铜管递到了李显的跟前。
“哦?”
一听等待了许久的消息终于传了回来,李显心神不由地便是一颤,也没多废话,一把接过小铜管,深吸了口气,扭开了其上的暗扣,从内里取出了张小纸条,飞快地扫了一眼,脸色瞬间便有些子阴沉了起来,可也没多作解释,只是一摆手,高声下令道:“击鼓,点将!”
“诺!”
林成斌虽好奇那纸条上的内容是甚,可李显既然不说,他自也不敢多问,紧赶着应了诺,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须臾,一阵紧似一阵的鼓声乍然骤响,原本安静的军营里瞬间便了起来……
一夜很快便过去了,吐撒联军大营静悄悄地,并不曾发动夜袭,一个晌午又过去了,日头都已微微偏了西,吐撒联军还是没有丝毫出动的迹象,唯有数队骑哨在营外来回驰骋着,甚至不曾有丝毫挑衅守军的举动,城上守军无人知晓吐撒联军这究竟是在玩甚把戏,可也无人关心这些,全都忙着修缮城防,城中百姓也尽皆被动员了起来,不大的枹罕城中处处是忙碌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