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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 3)

年来女人都被男人压着一头,他们觉得女人就该太太平平相夫教子,见识短有见识短的好处,爷们纳多少房小妾也不敢吱声。像她这样抛头露面的,不好驾驭。就算是个旗人姑奶奶,也还是受人嫌弃,被认为邪行。

正伤嗟呢,里头有人出来传话,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养心殿总管陆润。他是皇上跟前说得上话的人,虽然是个内臣,却很受待见。颂银对他的印象一向很好,觉得他比谭瑞正气得多,将来掌印传到他手上,宫里应该是另一番新气象。

陆润是瘦长个儿,净身的缘故,比一般人更白净,看上去也更羸弱。他脾气很好,温和有礼,但不显得过分谦卑。他的礼数是种恰到好处的自矜,自矜里深藏着他的骄傲。据说他是书香门第出身,因为祖上获罪抄家一贫如洗,迫不得已才净身入宫的。所以他和别的内侍不同,他读过书,腹有诗书气自华,就是那种味道。

皇帝的日常行程有一定规律,散朝后通常是南书房、军机处、养心殿。颂银递牌子大多在养心殿,所以和陆润有过几次交集。他待人接物有种不急不慢的温存,见了熟人未语先笑是他的习惯,今天也是一样,掖着两手微微躬身,“皇上传佟大人觐见。”

颂银颔首致谢,不需多言,颇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他在前面引路,她在后面跟着,不过将至正殿前他回了回头,轻声道:“万岁爷不太高兴,佟大人留神。”

她听后略一怔,心里有了提防,悄悄对他打了个拱。

皇帝果然面色不豫,在窗下喂那两尾锦鲤,她欠身请安,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手里鱼食颠来倒去地盘弄,忽然想起什么来,狠狠一把全撒进了青花鱼缸里。

颂银心头通通跳起来,如果不是朝中遇着了烦心事,那就是豫亲王先前和她说话传到御前了。她敛神站着,紧紧扣住画匣子看侍立在一旁的陆润,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示意她静待。

春光融融,照亮皇帝的半边脸颊,他和豫亲王是同胞兄弟,眉眼间风采神似,略比他长了几岁,更显得沉稳端方。颂银匆匆一瞥,不敢再窥龙颜,垂眼盯着自己的脚尖,半晌方听见他淡淡的声气,“工部递了折子上来,说上年太庙庆成灯有损毁,需领银三百两以做筹置,这事你们内务府知不知道?”

颂银松了口气,呵腰道是,“这事臣听家父说起过,往年也是这样惯例,先预支,看实际花费再来结算。”

皇帝哼笑了声,“朕问过,说损毁并不严重,只是略作粘补罢了,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预支?支完了当真有退还吗?东一块玻璃西一根铆钉,没有也算足了,甚至要超出,要再支!你们内务府当的是朕的家,要为朕解忧,朕不怕被人说成吝啬皇帝。传旨下去,往后凡有工程,一概先估后领。一架小小的庆成灯尚且如此,若是河工桥工也如法炮制,朕的江山早晚被他们掏空。”

颂银吓得腿软,打算跪下听训时,皇帝已经把这通火发完了。她心头悸栗栗的,虽知道往常也是这样,皇帝的性子比较急躁,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毕竟是掌着生杀大权的人,伴君如伴虎,这世上谁也经受不起皇帝的怒火。

她连连道是,“以后若再有支取,先报内务府核实,再呈万岁爷御览。”

皇帝嗯了声,“你来有事?”

她忙把匣子打开,取出纸样请皇帝过目,“这是如意馆根据礼部要求绘制的重彩工笔,皇上打量可合心意?”

皇帝不愿意在这种地方花心思,随意看了眼道:“礼制上不出差错就是了。”言罢又转到鱼缸前,着太监拿绷了纱的漏勺来,唯恐鱼撑死,把水面上漂浮的鱼食重新捞了出来。颂银以为他没话交代了,略站一会儿准备告退,没成想他转过身来,漫不经心地询问,“豫亲王先前同你说了什么?”

颂银早就料到消息会传进来,她也想过,豫亲王提及后宫妃嫔生产的事不能据实回禀皇帝。这就是夹在中间的难处,两边都是主子,两边都要效忠,最难为的是都有生杀大权,得罪了谁都没有好下场。

她定了定神,换了个委屈又不能发作的语调说:“六爷看臣像眼中钉,先前教训我不该穿曳撒,说我女穿男装坏规矩。后来臣回明皇上擢升臣的事儿,六爷才无话可说。”

皇帝蹙了眉,“你得罪过六爷?”

颂银把金墨葬礼上出的岔子说了一遍,讪讪道:“臣那时候糊涂,臣死罪。”

皇帝倒笑了,“不知者不怪罪,你六爷有些太较真了。不过朕也想过,佟佳氏掌管内务府八十多年,你是头一代女总管。女人将来总要许人家的,生个儿子尚且保有佟家的血脉,要是生个女儿,几代之后哪里能算佟家人了?”

颂银觉得这位九五之尊也挺有意思,闲下来还替臣子操心这个。她笑了笑,“家父说了,到时候可在族中挑个成器的过继,不能让佟家的基业旁落。”

皇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其他。颂银以为这个话题开了头,总不免要说到镶黄旗,说到佟佳氏的归属问题,谁知并没有。这就说明皇帝对她还持观望态度,她远没到让他信任的程度。

她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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