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阳门为长沙古城东门之一,始建于五代时期,因出城便为去往浏阳县的驿道而得名,此时日头已经偏西,昏暗的城门洞内,太平军燃起了一簇簇的火把,火光映照着砖石之上斑驳的青痕,说不出的幽暗、苍凉。
两扇沉重的城门敞开着,上面满是碗大的铜钉,走出幽暗的城门洞,浏阳门外护城河上有便桥,名唤浏城桥,乃是木制的便桥,此时桥上挤满了从浏阳逃难而来的数百名百姓。
洪韵儿、胡九妹、李璇玑三人带着女兵赶到时,只见林凤祥带着男营兵马正在查验百姓身份。
洪韵儿的眼光扫过,只见这些百姓们身上都是破旧、褴褛的衣裳,还有的身上就只有件蔽体的衣物而已,恐惧、惊慌、愤怒、悲哀,种种复杂的表情写满了他们的脸庞,叫喊声、娃娃的哭喊声、受伤的哀嚎声、家畜的叫唤声混杂在一起,盘旋在人群上空,更显得场面混乱不堪。
见洪韵儿到来,林凤祥急忙迎了上来,抱拳道:“西王娘,百姓中的女子便有劳女营姐妹们了。”
洪韵儿点头道:“不妨事,查验没可疑的百姓就让他们进城吧,我让女营多准备了些吃的,还有药物,有伤的百姓也可妥为照顾。待会儿还要请林总制让男营的兵卒搭建些棚屋,也好让百姓暂时有个栖身之所。”
林凤祥恭恭敬敬的答道:“谨遵西王娘吩咐,原本城西就有一处各地逃难百姓暂避之地,可以安排到那边去,那边地方宽阔,再来数百人也是够的。”
洪韵儿嗯了一声,眼看着胡九妹、李璇玑等女兵已经上前去招呼百姓中的女子近前来挨个查验,太平军如此查验主要是担心有清军奸细扮作难民混入城中来,年初时在永安便有清军细作扮作难民混入永安城中和叛徒周锡能暗通消息,其实一早东王杨秀清手下便查验出细作,但杨秀清不动声色,一直只是暗中监视,直到周锡能决定反叛,杨秀清才借机发作,让天父下凡来拆穿周锡能的阴谋。
太平军将士多半都是穷苦出身,很多人都做过逃难的难民,对于假扮难民的清军看得还是挺准的,清军的细作很少能逃过他们的法眼。
眼见李璇玑操着一口湖南本地口音向百姓们呐喊着,很多百姓女子都听从李璇玑的话,牵着娃、抱着自己的宝贝物事挨个上前让太平军女兵查看,没有可疑的都放入城内,有女兵领她们到女营就食,有伤的治伤。
百姓们见太平军如此仁厚,一时间感激得连连拜谢,更有不少百姓落下泪来,纷纷称颂长毛的好,也有不住咒骂官军的。
李璇玑正忙碌之时,只见一个农家女一边挤上前来,一边哭喊道:“璇玑姐,我是冬青啊,我是冬青啊。”这女子却是那天一道和李璇玑被清军抓住的农家女杨冬青。
李璇玑循声望去,急忙上前分开人群将杨冬青拉到一边喜道:“冬青,你也逃出来了么?那天战乱中咱们俩失散了,我还替你担心了好半天。”
杨冬青面色哀戚,两行清泪不住落下,哽咽道:“璇玑姐,那天长毛和官军厮杀,我们俩走散,我被长毛的兵救下,给了我点吃的便让我回家,哪知道我回到咱们村中,官军的败兵正好逃到咱们村,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
李璇玑脸色苍白起来,拉住杨冬青急问道:“我娘呢?我娘有没有逃出来?”
杨冬青放声大哭道:“我听一同逃出来的人说,李大娘被官军杀了,你们家也被一把火烧了,我家也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了,呜呜呜。”
这话语好似一阵惊雷,将李璇玑震得目若呆鸡,隔了一会儿才蹲下身去抱着娇膝大哭起来,杨冬青也是蹲在她身边跟着放声大哭。
洪韵儿正交待胡九妹一些琐事,回头却见李璇玑蹲在地上大哭,急忙分开众人走上前问道:“璇玑,你怎么了?”
李璇玑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洪韵儿还是从杨冬青口中问出了缘由。洪韵儿轻叹一声,生于乱世便是这样,人命总是无根无萍,随时可能断掉,跟着一股恨意升起,这些清军走狗当真是可恨之极,荼毒乡里,残害百姓,简直猪狗不如。
洪韵儿柔荑轻轻抚上李璇玑的背脊,只觉得少女的娇躯颤抖不已,口中柔声安慰道:“璇玑,你要坚强些啊,逝者已矣,待会儿西王要是打了胜仗,也算给你们报仇了,你还有大哥要找的,可别哭坏了身子,咱们上帝教说过的,只要是心地善良的人死后都能上天堂享福的。”洪韵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能顺口说了上帝教的教义来安慰她。
李璇玑恸哭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抹了抹泪水,眼神中满是怒火,她攥紧了拳头咬牙忽然拜倒在洪韵儿面前,悲声道:“西王娘,您收我和冬青做太平女兵吧,我们要学武艺,要杀清妖,杀光这些畜生!”
洪韵儿微微一鄂,只见杨冬青柔柔弱弱的站起身来,跪在李璇玑身旁也是跟着说道:“西王娘,求您收留我们吧。”杨冬青虽然不认识洪韵儿,但见她衣着不凡,头上戴着的是黄色头巾和一般长毛的红头巾不同,而且人也极是美丽,又听李璇玑称呼她是西王娘,身份定然尊贵,只是心中有些纳闷,西王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