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善已经老了,在满清这个医学并不昌明的时代,六十七岁的年纪已经算是高寿的老人了,一个历经嘉庆、道光、咸丰的三朝元老,此刻正有气无力的斜靠在帅帐内的软椅上,手中的丝绢捂在长满老人斑的脸上,剧烈的咳嗽着。
荣禄的心情很复杂,这个老人在历史上的评价褒贬不一,但人们记住他的过多还是卖国贼这几个字,在荣禄看来,这种看法有些不公平。琦善之所以被历史如此评价,原因只有一个,他是主战派林则徐的对头,琦善是主和派的,在对待鸦片战争的态度上,琦善希望的是主和。
林则徐与琦善迥异的历史形象表明了人们朴素的道德诉求,同时也回答了鸦片战争该不该打的问题。对于侵略者,要打,这是一个民族道德的要求。但如果抵抗注定要失败,打了损失更重,是否还应抵抗?这是个政治问题。一个好的政治家不应是个盲动者,他考虑的应当是如何才能使国家受到最少的损失,如何避免无谓的牺牲。当然这也不意味着放弃抵抗,因为很多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更是一个政治家的职责,很多时候一个民族需要用重大的牺牲去捍卫其道德尊严、jing神诉求。从短期来看放弃抵抗求得一时的“利益”,从长远来看并不见得是好事,因为一个丧失斗志、受到jing神污辱的民族才是最可悲的。从这点来说,鸦片战争必须要抵抗。但如果暂且忍辱负重,而求励jing图志,奋图强,暂且的苟安其实方为最佳选择,与“天朝”相邻的ri本十多年后对待“侵略”所采取的态度而后对ri本的影响。无疑是最好的例证。但清王朝所处的“国情”决定了其只能采取前一种方式。实际上,即使是抵抗,鸦片战争还是有赢的可能,那就是采取100年后中国对待ri本的方式。..
可以说琦善已经做了一个人臣该做的一切,但偌大的满清王朝,不论外交还是用兵,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是道光皇帝。是战是和,琦善作为臣子只能俯听命,满清这种王朝是万万不可能动什么人民战争来对付英国的。所以不管是战是和,琦善都和林则徐一样,逃不过一个罢官抄家的下场。
“仲华,咳咳,原来是你啊。”琦善老迈的声音打断了荣禄的思绪。他和承恩上前再一次见礼后,荣禄道:“老中堂安好。小子到江南办差。便顺道前来给老中堂请安。”
琦善好不容易咳嗽听了,喘息几声,眯着眼睛看了看荣禄,又看了看承恩,问道:“这位小哥是……”
承恩急忙上前打个千自报了家门,琦善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伊勒通阿的子孙。也算是功勋之后。”说到这里琦善轻叹一声道:“我等都老了,这大清江山还得靠你们这些年青人帮衬着替皇上分忧,咱们做奴才的这辈子也不指望什么,也就是想着能把大清江山妥妥当当的安稳住。也算能到九泉之下见列祖列宗了。”
荣禄拱手道:“老中堂古稀之年还领兵出征,实在令晚辈等汗颜呐。”
琦善苦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就打算交代在这了,旁的也没多想。”跟着望着荣禄笑道:“前阵子长毛伪西王攻陷江宁之后,兵锋正盛,坊间流传出太平王杀王的推背图箴言,老夫当时还在纳闷,这是谁玩得这一手挑拨离间,后来老夫才知道原来是你小子。”
荣禄微微吃了一惊,这推背图的箴言本是他想出来的造谣之计,目的就是想挑拨太平天国那几个王爷之间的关系,他动用的是上虞备用处的侍卫收买地方帮派、地痞的造谣,原本还想着此事做得隐秘没人知道,想不到琦善却知道了。
琦善见荣禄面sè微变,淡淡一笑说道:“老夫纵横官场几十载,这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要有些人脉,否则在官场这趟子浑水里怎么身败名裂的都不知道,你们粘杆侍卫此次南下的事,老夫也是知道的。”
此言一出,荣禄不禁吓得汗流浃背,想来也是,向琦善这样的三朝元老,在朝中不说眼线遍布,那也是他想知道的事,花点功夫便能探知,自己这样的小角sè坐下之事,他怎么可能查不到?粘杆侍卫本来多数就是满清贵胄子嗣组成,当中是琦善亲戚也不在少数,只要琦善想问,那就一定能查出来。想到这里,荣禄知道琦善一定知道自己这些人此行的目的,也不知道琦善是如何想的,要是他想出手对付自己这些粘杆侍卫,只怕也很容易。
琦善眯着眼睛自顾自的接着轻叹道:“肃雨亭此人做事,恣意妄为,不顾后果,为了讨皇上欢心,他是什么人都敢动,什么事都敢做,但偏偏又不懂得圆滑,今后必定会吃大亏。仲华,你祖父塔斯哈乃是老夫旧部,老夫任驻藏大臣时,他在老夫麾下任职,你母亲又是我博尔济吉特氏之人,你也算是老夫的孙儿辈,你父亲、叔父都战死沙场,家中就你这么一个独苗,原本你在宫中任侍卫,将来外放也不失为一条路子,但现在跟着肃雨亭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得罪的人多了,将来必遭人所恨呐。”
荣禄脑中一轰,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听到这里再也不迟疑,双膝一软拜倒在地,口中说道:“老中堂,请看在先祖份上,救晚辈一救。”承恩一看,也跟着跪了下去。
琦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