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州的天怕是要变了,要变了……”
“不过这样好……”
昨天日落,一户穷的只剩下一张木板床,一个缺腿的桌子,一个木头敦子的房间里,一个醉鬼正不断地发着牢骚。
他的衣裳皱巴巴的,手却牢牢抓住一酒葫芦,不断朝嘴里灌着酒。
“世代根基,毁于一旦啊,毁于一旦……会州水师,现在是烂至骨头里了。筋骨基石弃用,老军被逐,劲锐落魄,跳梁小丑阿谀小人却成了校官,这是何等的荒诞啊……
崔公来啊崔公来,我咒你不得好死!”半醉半醒间,男人抬起头,喃喃自语,语气中夹杂着那样至极的愤恨。
手里的酒葫芦随即摇晃几下,男人咦了一声,又倒扣着向下倒了倒,一滴水酒慢慢的滴下。“酒也没了?”葫芦被扔到了一旁,在地上一滚后撞到了墙边,不再动弹。人却摇晃着躺到了板床上。
“会州水师已经毁了……毁的还不彻底……崔公来,黄江河,你们等着吧!”是呓语还是誓言,看着醉的如一滩烂泥的人,实在很难让人相信是后者。
但是,第二天,当张邦彦站起身的那一刻。所有的颓废,所有的气馁全部从他身上消失的一干二净。
然后,穿着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的他悄悄在河对岸下水了。
“老丈人是会州有名的石料商,现在媳妇回了娘家,孩子也被带了去……”祝彪微微有些吃惊,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石料商,治水修河堤,这完全是相连的两码事。也怪不得受到排挤打压的张邦彦会毫不犹豫的孤身一人过来了。
“祝帅。张某之言绝无半点虚假。您若是不信……”张邦彦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自己能不能‘得偿所愿’就看祝彪接下的一言断绝了。他虽然自负自己的本领,可也由不得不急切了一点。
祝彪挥手打断了他下面的话。“我相信你不会说谎。”这事情太好查探了,在宝县俘获的那些军丁官员,拉出几个一审哪还会不清楚。
张邦彦可是之前的会州水师副将,如果不是碍了崔公来的手眼,现在都已经坐上水师正将的职位了,独当一面。他这样的人被一贬再贬,最后老婆孩子都被逼回去了娘家。只差开一封休书了。这事儿肯定在会州传的沸沸扬扬,百姓或许还会不知内部,可官场、军伍中的人,绝对会听到一丝风声的。
一查就知的事,张邦彦脑子残了才会说谎。
而张邦彦要是不说谎的话。那么他就完全有理由来投效己军。其与崔系人马的仇恨已经不可调节,虽然宋军势弱,但对于一些矢志报仇之人来说,就是有一分的希望也会为之付出百分的努力和牺牲。
“嗒嗒……”祝彪手指敲打着案面。
张邦彦紧张的看着,唯恐自己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再度化为灰烬。祝彪手指敲击案面发出一声声的轻响,就是‘咚咚’的鼓槌擂起在自己的心脏上。
“噗通,噗通。噗通……”心都要蹦出来了。
“哒。”大的一声响后,祝彪手指停住了。祝彪其实一直都在细细观察着张邦彦,实在没看出丝毫的不妥纰漏之处。
“会州水师现今实力几许?”
冬去春来,小草破土而出的喜悦炸响在张邦彦的心头。他眼睛在这一刻都湿润了。他知道自己真的抓住了这次机会。
“会州水师营满编4300人,有艨艟一艘,十六轮车船一艘,十二轮车船一艘。八轮车船六艘,海鹘船四艘、海鳅船十艘。另外走舸、蚱蜢六十余艘,水鬼队百人,及战兵一千五百人,辎重三百人。”
“但现在满打满算能有三千人就不错了。水鬼队全被拉上了私船,战兵剩千八百人,辎重曲全无。其余各船虽然皆在,人员配置普遍消减了有两三成之多。更主要的是军纪松懈,作训如若儿戏般。朝廷军备,国之重器,却私授于人,精壮锐士,数年荒废,退至如船夫。”
张邦彦神情激动,显然腐化堕落的会州水师营令他伤感之极。而他本人之所以落得今日的下场,也是因为阻碍了某人大人物的‘前路’。
崔公来倒是给自己送来一个水战将才!祝彪如此的想到。因为阻挡了军伍的‘腐化堕落’而靠边站的张邦彦,即使在水战上没能表现出什么大的能耐来,只凭他的性子,祝彪也敢打包票——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军正材料。
“今我与敌隔岸相对,会州水师营便乃是我军肉中之刺。张将军可有能教我?”
“敌众我寡,非用计奇袭不得以竟全功。”张邦彦脸上显出的竟是一种满满自信。“末将闻得大军卷席丽阳之时,大帅曾发一种霹雳雷霆作响之物于军中?不知可否燃火?如能之,请赐末将十颗之用,破会州水师,易如反掌。”
“好!就于你十颗霹雳火!”
当即张邦彦卷着霹雳火就再度凫水游过去了沧澜河。
潜江城街上人来人往,张邦彦一副醉酒的模样已经重新到了城内。街人看他这幅摸样,又穿着水军军服,都是避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