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田中佐泡了个热水澡,这是每天必不可少的,日本人讲究卫生,无论多忙都要沐浴一次。当他穿上丁香色的锦缎和服来到客厅时,石川兄妹正在插花,用来招待贵客的生鱼片、寿司、福神渍、清酒、味增汤已摆了满满一桌。
“野宪大佐在您沐浴时打来电话,让我转告您将军可能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要晚一会才能到。”
“哦……那饭菜凉了可不好,”原田回头看了一眼,不无兴奋地说:“虽说将军阁下不挑剔,但作为主人我们也不能太失礼,和子小姐,酒菜方面还要麻烦你多操的心。”
“原田君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身着和服的石川小姐更显妩媚,而男式短发又给她的妩媚增添了几分小男孩般地调皮和纯真,还有那沐浴后清新和菊的苦香,让离开家乡近三的原田,不经意间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今天的宴请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但这一切并不是由于主宾是位将军,而是因为他担任过第三师团第68联队联队长,甚至连绞尽脑汁请来的两位陪客,都是步兵第68联队的前任或现任联队长。
听起来似乎有些或许匪夷所思,但对绝大多日本人而言,日本陆军最强的组织并不是师团,也不是什么派遣军司令部,而是联队!因为除了近卫师团外,其余师团的联队都是“乡土联队”,在联队里谁都得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要不然放个屁都会臭回老家里去。
而联队长更是大都出身于当地的土豪富绅之家,哪怕在这个“全国总动员”的特殊时期,只要你认识联队长且关系较好,那天皇陛下的“召集书”就不会寄到你家来。
可以想象,如能获得客人们的好感,那不但对他个人的升迁能有所帮助,甚至对在步兵68联队服役的哥哥以及远在本土的弟弟,都是件非常令人愉快的事。
顶头上司宴客,做下属的自然要忙前忙后。
石川少尉见原田呆呆的望着窗外,似乎不愿被人打扰,便低声说道:“中佐阁下,要不我去外面看看,客人们的车一到就来通知您?”
“不用了。”
原田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将军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更不希望搞得劳师动众。恩……既然还要等一会儿,那就陪我随便聊聊吧。”
下属能跟上司聊什么?
一时半会儿间,石川还真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口,想了想之后,突然灵光一闪,神神秘秘地说:“中佐阁下,昨天去陈公馆吊唁时,您知道我碰到了谁?”
陈公馆的事情原田是知情的,甚至把那一百多个中国女人,送进慰安所的命令都是他下的,看着部下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原田禁不住地笑问道:“碰到谁了?”
“褚民谊。”
不愧是同文书院培养出来的中国通,原田略作沉思了片刻,不无嘲讽地笑道:“那个一笔颜字、两脚花毽、三出昆曲、四路查拳、五体投地、六神无主的前国民党大员?”
“是的,就是他,”石川少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他是为数不多的留在上海的前国民党要员,所以对他的印象我非常深刻,但由于此人太过广泛和特别的‘爱好’,所以光他一人去吊唁也不足以向您汇报。”
褚民谊的“业余爱好”的确挺广泛的,甚至可用不务正业、玩物丧志来形容。想到褚民谊那层出不穷的洋相,原田中佐顿时哈哈大笑道:“难道他还带了什么人?”
“他没带什么人,不过他却带了五份赙仪和一副挽联。”
说到这里,石川少尉快步走到书桌边,抓起毛笔在白纸上写下几个中文名字,随后指了指北四川路的方向,异常严肃地说:“由此可见,关于‘梅花堂’的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我们竟一直被蒙在鼓里。”
日军在上海的山头很多,属大本营参谋部的有设在北四川路的前“土肥圆机关”,以及设在大西路地丰路口嘉道理大厦的上海机关;属支那派遣军的有狄思威路的日本陆军司令部和原田的“登部队”情报室。
崇明路6号的上海日本宪兵队属陆军省,前段时间还往沪西派了个分队,据说在极司非尔路74号又搞了个什么特务机关。
海军系统的那就更多了,如虹口施高塔路的大本营海军军令部上海在勤武官府,江湾路10号的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此外,陆战队还与海军“支那方面舰队参谋部”、“上海方面根据地司令部”以及“第三舰队司令部”联合设立了情报部等等。
“八格!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通知我。”
原田蓦地反应了过来,顺手便抓起电话,可拨到一半儿又放下了,并自言自语地冷笑道:“看来那个老糊涂是真回国了,晴气啊晴气,我看今后还有谁能给你撑腰!石川君,这件事你办得非常好,尤其是那个陈继祖,一定要给我死死盯住,最好能把他给拉过来,不……不是最好,是必须!”
“事实上我已邀请他来情报室担任翻译官了。”
对于汪精卫组建新政权,日本内部是持不同意见的。外务省和陆军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