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嗯”几声,嗓音暗哑疲惫,“宛宛是我最亲密的人,我也只能在宛宛面前彻底放松下来。”说毕,他抱紧了我,缓缓道:“其实,我也没有把握,能否有机会翻身。之前与乌带说的那番话,不过是想安定他的心,稳住那些追随我的大臣们。这次飞来横祸,我心里……确实很烦闷,甚至有几分颓然,几分忧虑……”
我自是明白,若仅仅降品级,人依然留在京城,翻身大有可能。然而此次被贬千里,山远水远,再度回来,谈何容易!
迪古乃很快舒展了眉心,摇摇头道:“这些年,我费了多少工夫,才把常胜赶去了封地。今日,却败在整日寻欢作乐的查剌手中。还有萧肄那个阴险小人,单是冲着张钧的一条命,我也不能就此认输!”
提及张钧,他表情恻恻,“那一日,他就在我身前,被合剌疯狂砍杀,鲜血溅了一地……他痛苦惨叫,眼神绝望……可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正欲开口安慰几句,他已掩去悲愤之意,一掌重重拍打在案几上,“宛宛,仰人鼻息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我心下微叹,将他手掌摊开,轻轻揉了揉,“此时敌强我弱,还需忍耐,从长计议。”他用力一拉,紧紧抱我入怀,“为了宛宛的安好,我有足够定力忍耐……”
我被他勒得有些疼,脸颊紧紧贴在他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疼入心里。
此次离京,阿律秋兰及另外四名扈从随行。轻装上路,不出几日便快抵达北京。迪古乃早已派人去给萧裕传话,只是……如今迪古乃落魄。不知萧裕的忠心是否还会一如既往。
我手摇纨扇,倚在窗边,外面是一片滚着麦浪的农田。北地寒冷。以种植春小麦为主,故而还未到收割时节。四下也没有农民劳作,空阔而又寂静,夹着几丝闷热,让人隐隐觉得不安。
迪古乃从身后拥住我,柔声问:“宛宛,这才五月末。怎就摇起了扇子?”我靠在他怀中,咕哝道:“可能是天气太闷。”他拿走纨扇,执起我的手,“那咱们下车走走如何?”
我正欲点头,外头传来一声马嘶。阿律兴奋道:“王爷,传话的人回来了。萧大人说,待王爷抵达北京时,他会亲自出城百里迎接王爷。”
迪古乃拉着我下车,欣慰笑道:“萧裕不负我也。”
秋兰在路边摆好桌凳,笑呵呵道:“还有咱们紫月盯着他,谅他也不敢背主!”
我抿唇一笑,指着不远处说道:“瞧着前方好像有个村落,咱们休息一会儿。今晚便去那儿落脚吧。”
迪古乃应允,随后行至几个扈从身旁,不知在交代什么事情。
秋兰见状,凑在我耳边说:“娘子,奴婢……奴婢想那个……”
我嗤笑,故意扭开身子。“那你去找阿律陪你呀。”秋兰摇一摇我胳膊,痴缠道:“好娘子,在这种地方,奴婢怎好意思让他陪着呀。”
我嗔他一眼,和迪古乃打了声招呼,陪着她去了。
秋兰飞快蹲下身子,左右不停的张望,仿佛马上就要被人发现似的。我一面偷笑,一面帮她站岗。恍惚间,却闻得田路上传来阵阵马蹄声,不由得好奇向外张望。
可惜杂草太高,一时瞧不见来者何人。便出声催促秋兰,让她赶快解决完。
事毕,两人拨开杂草匆匆往路上去。那马蹄声已飞快经过,这会儿却忽然消失掉,似乎停了下来。
“嗖嗖嗖——”什么声音!
“锵——”怎么像是刀剑碰撞之声!
我心下惊惧,急忙拽着秋兰大步飞跑。只见前方灰尘滚滚,有一群黑衣人手持刀剑围住了我们的人马。秋兰尖叫一声,我急忙捂住她的嘴,在草丛中缓缓移动。
每走一步,我额上的汗便多了一滴。完颜查剌如此狠毒,竟要斩草除根,追杀迪古乃!
秋兰哆哆嗦嗦道:“娘子,咱们如何是好?”
我紧握她的手,回道:“先别出声,咱们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拖王爷后腿。老老实实躲在这儿,王爷一定可以将他们全杀掉!”
话虽如此,可我心里何尝不担忧害怕!迪古乃虽武功卓绝,可我们毕竟人少力寡,如何能与一群杀手相抗衡!
刀光剑影,杀手们步步紧逼,将迪古乃围得密不透风。他手持长剑,跨坐在马背上左右抵挡。阿律率领四名扈从,与另外一小撮杀手拼死搏斗。兵器相接,声声铿然,刀刀致命。一时间,原本宁静的田路,杀气腾腾,愈发浓烈。
“阿律小心——!”
我大惊,再度死死捂住秋兰的口,压低声音气急败坏道:“沉住气!沉住气!你要害死大家么!”
然而话音方落,已有杀手注意到我们的藏身之地。迪古乃神色剧变,一面吃力地抵挡砍杀,一面大声咆哮:“保护侧妃!”
仅剩下两名扈从还活着,阿律带着他们杀来,挡在我和秋兰身前。我焦急地望着迪古乃,冲阿律叫道:“他们的目标是王爷,你快回去助王爷一臂之力!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