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前一步,屈下双膝,跪地道:“臣妾与诸位大臣一致恳求郎主三思。”
迪古乃俯身扶我,急得咬牙切齿,“三弟身染霍乱,朕岂能坐在这儿干等消息——”
我打断他道:“郎主不是大夫,不会医术,即便亲自去了西京,难道就能立即平息瘟疫?西京瘟疫流行,本就人心惶惶,物资短缺,郎主九五之尊,若是执意要去,官员和将军们又得紧张郎主的安危。这样一来,郎主驾临西京,不仅不能有所帮助,反而是给地方添乱啊。”
萧裕附和道:“娘娘所言甚是,请陛下三思。”
迪古乃一甩大袖,恨恨地转过身,背对着我们。萧裕看我一眼,叹了叹气,复又磕了一个响头,“微臣愿即刻前往云中,将京中最好的大夫药物护送至疫病区,并亲自照顾王爷,请陛下放心。”
不等迪古乃回答,我已感激一笑,向萧裕道:“大人忠心耿耿,为国为民,不惜以身涉险地。本宫愿拿出白银千两、绸布百匹,请大人一并带去西京,赈济百姓。”
窗外雨势渐小,轻风卷着水汽吹进屋,带来一丝丝寒意。迪古乃坐在案前,手中紧握书卷,眼神却是游离不安,甚是焦躁。
我远远望着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抚。毕竟梧桐身染霍乱,是否能够医治好,任谁也不敢下定论。霍乱之祸,在古代向来被视为死亡之兆,感染者十之五六,都难逃一死。
静静地退出书房,我示意梁珫将房门合上。
来到滴水檐下,我低声问道:“你和我说说,三爷呆在家中好好的,怎会突然染上霍乱?”
梁珫瞟了眼身后。哀叹道:“原本这霍乱只流行于底下的村寨,云中及其附近的县城并未受到波及。岂知前阵子三爷带兵出城狩猎,遇上了从疫区出来觅食的流民。双方发生冲突,混乱中三爷被那帮流民劫去疫区,两天后才被韩国王的手下找到。回城后第四日,三爷就开始剧烈泄呕……”
我闻后又气又担心,他明知外头不安全,竟然还在这节骨眼跑出去狩猎!
我默了一瞬,又问:“此事可传开了?”
梁珫摇头道:“陛下为瞒着永宁宫,将此事暂时压下去了。”
我眉心渐渐聚拢。忧虑道:“但愿三弟能平安好转。”
今冬的第一场大雪来得很突然,呼啸如龙的北风势如破竹般撞开门窗,冷冽的寒冬不知不觉中竟已拉开了序幕。
肩头一暖。迪古乃为我披上斗篷,说道:“别坐在风口,当心着凉。”我会意一笑,起身随他走进书房。
见案上堆满了奏章,我小心翼翼地问:“三弟有消息了吗?”
他依旧双眉紧锁。“前日萧裕来信,说有好转迹象,但仍需要观察。”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心中莫名一惊,下意识地望向门外,只见梁珫躬身跑来。神情悲伤地扑跪在地上,哀声痛哭道:“启禀陛下,王爷……王爷……”
迪古乃脸色一白。难以置信地问:“不是有好转之象吗?”
我亦震惊不已,双手不自觉地扶住迪古乃,二人一同瘫坐在炕上。
灵柩很快从西京运回来。
宸妃怀抱光英,站在勤政殿外,无奈道:“妹妹。你好歹进去劝一劝郎主吧。”
我摇摇头,望着紧闭的殿门。嗓音喑哑地说:“郎主丧弟之痛,你我难以感同身受,就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她迟疑一下,低一低眉,叹气道:“太后那边,也不比郎主好多少。太后年事已高,经此打击,只怕又要大病一场了。”
光英摇晃着胳膊,笑呵呵地道:“妈妈……找妈妈……”
我伸手摸一摸他的脸蛋,对宸妃说:“好了,咱们去瞧瞧太后吧。太后见了光英,兴许能好过一些。”
轿子刚落下,羊蹄的声音从身后追来。我诧然转首,只见他慌慌张张,险些被错乱的双脚绊倒在地。
我上前扶住他,问道:“怎么了?”
他喘了几口气,拉着我就走,急声道:“皇伯伯要治父王的罪,宛娘快去给父王求求情!”
我惊道:“为什么?”说完,我已明白过来,赶紧随他往勤政殿去。
御座下,跪地请罪的不止孛迭,还有高怀贞、萧裕等大臣。迪古乃脸色通红,情绪异常激动,一掌打落层层叠叠的奏章,暴怒道:“还敢跑来向朕请罪,都滚出去自行了断,全部给梧桐陪葬!”
我心下大惊,胸口“砰砰”直跳,羊蹄急得就要闯进去,却被我拦腰抱住,“郎主正在气头上,你给我乖乖呆着,宛娘马上去劝谏,保证你父王没事。”
羊蹄哭得一抽一抽,秀娥拉一拉他,柔声道:“娘娘会有法子的,小爷先随奴婢回去,好不好?”
羊蹄点点头,哽咽着望一望殿内,三步两回头地下去了。
我踏过门槛,掩面咳了几声,迪古乃闻得动静,脸色稍稍有所缓和。我心一横,紧走几步,扑跪在地,泣声道:“郎主若要治罪,请一并治臣妾的罪吧。”
迪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