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爱珍不让他再说下去,她说他该安心养病,她精心地照料着他,亲手买菜烧给他吃,可吴四宝依旧是不吃不喝,只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佘爱珍。佘爱珍像是搂着东洋狗那样搂着他,直到他断了气,一命呜呼,他那么大的块头,死的时候,身子萎缩到只有一只猴子大小,佘爱珍的眼睛突然又湿润了……
胡兰成来了,他陪着佘爱珍去吴四宝的坟头上培了一捧新土,烧了几张黄纸。之后他对一向看重他的汪精卫说:一定是日本人毒死了吴四宝,说李士群事先一定也是的,甚至可能是同谋,因为吴四宝掌握着李士群的事情太多了。
胡兰成从来都是吴四宝夫妇最最要好的,当初胡兰成去七十六号拜访李士群,巧遇吴四宝,吴四宝对胡兰成毕恭毕敬的态度让胡兰成受宠若惊,一个玩笔杆子的和一个玩枪杆子的若能有机地结合在一起,那将会得到一种妙不可言的结果。吴四宝以国士之礼待之,现今吴四宝死了,胡兰成自是不惜笔墨地为吴四宝树碑立传……他把他比作是战国时期的名剑客秦舞阳,说他是天下流氓中的楷模,秦舞阳十二岁敢在白昼于闹市杀人,吴四宝就是这样的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他还把他比作是水泊梁山的好汉及时雨宋江,是全上海流氓万众归心的楷模。他说吴四宝是有骨气的,从不买租界当局的帐,自出道起,就与租界当局分庭抗礼,互不干扰。他说吴四宝忠厚,只因吴四宝当年雇的一个奶妈,为了贪图一副金镯头,放了一把火将吴四宝的小烧死了,四宝虽觉事迹可疑,他倒也不曾难为那奶妈。一个人洒脱到这般地步,只因他牢记忠厚才是本色。
当日在吴四宝坟前,胡兰成用一首润色过的《赤壁怀古》来祭奠吴四宝,他悲痛地祭奠说:遥想四宝当年,爱珍初嫁了,雄姿勃发。配枪带剑,皱眉间,流氓抱头鼠窜……
吴四宝的听了,无不欷歔,均想:四宝有了胡兰成这一当世大才子做,死一次是值得了……”
佘爱珍幽咽地说:此时的光景与从前不同,从前与四宝给他的前人上坟时,四宝还曾感叹,怕后辈没有这样的虔诚,他当日就曾忧伤地说:我与你百年之后即葬在上海,也为子孙近便,我当时便想:他正当极盛之时,却就与我说起死则同穴之事来,现在想来,实在是不祥之兆啊!
“四宝敬你爱你,往后的日子,我年年陪你来上坟吧!”
“嗯!”佘爱珍幽咽起来。眼泪又浸满面庞。
回到苏州家中,坐在吴四宝一次都没有迈进的书房中,胡兰成突然说:爱珍!你可不能学潘金莲,武大郎死后,她还穿红戴绿的,你要为我最好的四宝守节。
佘爱珍脸上勉强带笑,“你看到了?我身上哪有红颜色的?”
胡兰成一本正经地说:爱珍,还是把红色褪去吧!我从你胸的挺拔程度,就你穿了哪件胸衣。
“嗯!听你的,四宝的灵魂早已把我托付给你了,他让你看到了我内在的颜色。”佘爱珍鼻翼酸了一下。
“哎!别这样,我早晚是要去庙里当和尚的。”
“那我也随你去吧!”
“可我是通灵顽石贾宝玉,你不在意么?”
“我在意,但我可以等你,你说的不就是你那东洋婆娘么?”
胡兰成脸上露出微笑,扬了扬手中的一份报纸,我是有梦的,难道你也不在意么?”
“我不是你的梦?”佘爱珍扬了扬那日胡兰成遗落在椅子上的小瓷瓶,“我为了开始一个梦,而结束了另一个本来还不的梦。”
“这不是你的!你的梦会开始的,不过却不是现在。”胡兰成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报纸,“你应该去找那个中国银行的小职员叙叙旧,他现在的脸上虽多了两个酒窝,可是并不影响他其他的功能。”说完出门而去。
“我了么?”佘爱珍呢喃了一声,打开报纸,却是一份英文的《泰晤士报》,报纸上有一个时尚的照片,照片旁边有胡兰成写的四句话:因为相知,所以懂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佘爱珍这个时尚叫张爱玲……
……胡兰成接过龙邵文递给他的金条,也没说,起身要走,龙邵文突然笑着问了一句:胡,我能不能问一句,你为要当汉奸。
“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对政治毫不关心的、只身闯世界的文人,在挣扎中淡漠了的人格、尊严、价值观,你难道不能理解吗?”不跳字。胡兰成轻声说。
“我能理解,你这句话与苏俄领袖斯大林的话有几分相似,他说:一个在鲜血、战火和死亡中横扫几千公里的士兵,在枪林弹雨中强忍着痛苦和情感!当胜利后,同妇女开开心或者拿点小,难道有谁不能理解吗?”不跳字。龙邵文笑着说:你同斯大林的心思是一般的!当然也同谷寿夫在攻陷南京后展开大屠杀的心思也是一般的……他又拿出几根金条,推到胡兰成身前:玩有很多时候要比叫堂差要费钱,佘爱珍虽有大把的钱可供你挥霍,但你还必须暂时要矜持一些不是么?这些你拿去。
胡兰成也不客气,正要伸手去接,龙邵文却一把将金条摁住。“你是吴四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