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我回去就改。”六弦琴青年话音未落,却被对面老板挥手打断,言语无情:“你已经不需要了!回去写你的评论吧。看来还是那样的事情适合你。”评论是低级狗腿子干的事儿,要晋升高级狗腿子、接触到上层人士,就需要参与那些长剧的创作、演出。如今这意思是——你还是滚回去做低级狗腿子吧。
六弦琴青年浑身冰凉,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位置:“老老板我改还不行吗?很简单的!我马上回去按照你的意思彻底大改,保证明天,不!今晚就弄出来!”他的语调都带着卑微的哭腔了。
可这种求饶的可怜态度无法改变老板的坚铁语调:“这不是我要为难你,是你唉还是你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要塑造出一群真正的、符合剧情和清理的人物,你写的性情中人飞箭侠也好、贪心暴力反派富豪也好、期待救赎的二号狗腿子也好,都是很生动的。从艺术的角度来说,我是很欣赏的。你做给一个初出茅庐的人,能在第一步作品中就做的如此周到,这是非常难得的。我也很欣赏!”
“但,世上哪有‘纯文艺’的东西?!你一个文艺搞的再好,没人抬举你,你的名声连一条巷子都走不出去!可人家抬举你是要搞宣传的、是要四处动用关系的、是要花钱的!谁花得起这个钱?不是官府就是富绅!人家富绅为什么要抬举你?你考虑过这一层没有?!咱们搞文艺的,就是要先帮人家说话!说白了,就是——先政治、再文艺!”
六弦琴青年顿时愕然,因为前一周,他还奉命写过一篇《让文艺回归文艺》的短评,批判现在的文艺大赛由国王和官吏组织,让文艺带上了政治色彩,对文艺造成了破坏云云。此文得到了老板的大力推荐,还上了头版头条。怎么一转眼。又要‘先政治、再文艺’?难道官家不能带上政治色彩,而富豪可以?难道文艺只能为富豪的政治服务,不准为官家的政治服务?这总有种阴谋的味道。
但,还是自己的位置最重要!因此他努力争取道:“还请您给那几位富豪说说。我只是一时犯错,我可以马山改”却被老板的摆手残酷打断:“唉他们的决定,我也无法轻易改动。你还是先去评论部再干干吧。等其他机会,我再推荐你上来。”他又重重的提醒道:“但你要记住这次教训——这里不是官家的地盘。官家开人,还要走流程、顾脸面。富豪开人,是不需要那些婆婆妈妈东西的。人家要你滚蛋就滚蛋,比官府还严!下次。千万别再触着他们了。唉咱们干这行的,千万要注意这些。否则人家可以把我们轻易捧上来,也能把我们打落尘埃!就这样,下去好好反思一下!”
六弦琴青年带着浑身的愤懑走出雕刻着精美文人图案的办公大楼,望着那一幕幕手持厚厚书本、身披典雅长袍的文艺前辈形象,他却五味杂陈——这些先贤们,这些被冠以‘伟大先贤’、‘智慧思索者’、‘社会良心’的人,他们真的是完全靠自己奋斗上来吗?!真的。是靠大众的抬举而名垂青史的吗?!
又是谁,将他们捧上了大众瞩目的位置?!!
愤懑,让他一连几天都睡不好觉。对于‘针砭时弊’的事情也有些怠慢。甚至连续几天找机会溜出自己的文稿室,跑到大街上去给买花生瓜子之类的东西给那个花栗鼠吃,美其名曰:放松精神、寻找灵感。
这种搪塞之辞当然瞒不过其他人和目有伪善之光的剧场老板,当发现他又和那个哑巴女孩儿、花栗鼠混在一起逗趣玩时,老板忍不住又把他叫进了办公室:“最近你花在写稿子上的时间是不是少了些?”六弦琴青年只是低头说着:“灵感不够,需要多换换脑子。”
老板的眼睛在那儒雅的金丝眼镜后面闪动着狡黠、暗怒等异样光泽,最后拿出一小盒东西给他:“总是用娱乐的方法,很耽误时间。稿子写不好,对你也没有好处。不如换这种药丸用用吧。能让脑子灵活一些,注意力更集中一些。尤其是在编写杂文、评论时。脑子会变得特别好使。你也可以试试。”六弦琴青年有些不愿,但也只能接过盒子。上面用小字写着‘清议丸’,名字甚是奇特。
心存疑惑的他拿着满盒药丸走出来,看到那正在吃花生的哑巴小女孩儿带着那只粉色可爱舌头的花栗鼠凑上来要跟他玩,他又把那烦人的事儿丢到一旁,在小草坪上玩了好一阵子才回去。其间那只花栗鼠就隔三差五就溜到装着‘清议丸’的盒子上。把它拉回来,它又跑过去,好像对里面的药丸蛮感兴趣似的。旁边的哑巴小女孩儿还在打手势‘就给它分一点儿吧。’
六弦琴青年只想笑:“这东西可不能乱吃哦。人家送我的宝贝玩意儿。”但最后经不起一人一鼠的耍赖和央求,不得不求饶,打开盒子拿出一个豌豆大小的混浊色药丸;“只能分一个,要是被人家发现了,会训我的!”然后就收拾了一下,回去写自己的稿子。
但‘灵感’依旧没有。现在一看到桌上的半截稿子和油印出来的上头要求,他心里就有股气——天天要老子编这些东西,还要‘看起来像真的、看起来是真的’。就会乱提要求,也不看看是否合理、是否说的通。搞出笑话来,人家笑话的是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