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赫尔少校在希特勒耳边说:“这些水手明天一早出发,他们害怕回不来,只有女人和烈酒才能让他们得到安慰。”
的确,这些水手们好像是一个师傅带出来的,一个个左手拿着酒杯,右手揽着女人的腰枝,东摇西摆着狂呼乱叫。左边传来巨大的破碎声,一个海军中尉摔倒在地,将桌布也拉扯下来,酒瓶、酒杯、水果盘、烟灰缸“哗啦啦”咂到地上。被别人拉起来时,肇事者嘴上仍叼着香烟,顺势在拉他起来的女招待裙子下面抓了一把。
莫赫尔少校与一个满脸胡子的上尉打招呼,对方直眉瞪眼地望着希特勒问道:“他……他是谁?长得怎么像个英国海盗?”
经过一个愁眉苦脸坐在吧台上的水手时,莫赫尔少校小声解释说,这位正在等待电话,他妻子今晚分娩,而他却要远航。
一个还算保持着一点军人风度的军官跳上舞台大声喊叫:“安静了,请大家安静,下面请最近获奖的英雄汤姆森上尉讲话。”
在大家恶作剧一样的鼓掌和尖利的口哨声中,两位水手搀扶着一位叼着烟卷的大胡子闯进门,他打着饱咯眼睛发直腿子打弯一路打劫着走上台:先是从旁人嘴里夺取雪茄烟,然后从盘子里顺走一瓶酒,他还想与女招待接吻,发现自己嘴里叼着烟卷。
在话筒的尖啸声中,他咕噜着举起酒瓶:“为我们伟大的、不喝酒的、不吃肉的、不结婚的、不沾女人的元首干杯。他从一个街头艺人成长为战略家……”
一半人愕然,一半人莫明其妙。希特勒再也按捺不住了,天知道他还要说出些什么杂碎来让他难堪。最好是在勃然大怒前把火熄灭。他一把摘掉帽子,取下墨镜,撕下假胡子一跃而上,在舞台上来了个亮相。
一下变得很安静。海军水兵们惊得托住下巴,或狂乱地揉着眼睛。法国女招待们吓得不敢出声,或迷惑不解地望着这些一分钟前群魔乱舞的水兵。有一个中尉双手正按在红衣歌手乳.房上,就这样可笑地定了格。而汤姆森上尉翻了一个白眼,直挺挺往后一倒,“扑嗵”一声,戏台子上不折不扣的大栽碑。
希特勒并不会心地会心一笑。汤姆森是粗俗的,可现在他的粗俗成了只有伟大的元首才能领会到的高级玩笑。
“好!生来死去,嬉笑怒骂对之,这是军人本色。”元首赞道。海军官兵们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在整整五分钟的惊愕后,他们一拥而上,把元首举起来扔到空中……
加盖了钢铁混凝土顶棚的潜水艇码头里,电焊火花飞溅,乒乓声震天,仿佛进入巨大的铁匠铺。
最后一枚鱼雷吊进了潜艇,最后一捆面包也由厨师塞进潜艇。昨晚狂呼乱叫、醉生梦死的水兵们仿佛换了一个人,穿着整洁的白制服在甲板上接受元首的检阅。初升的阳光为一尘不染的军装镀上了一层金光,元首确信,他们出征的道路绝不会是金光大道,而是充满危险与困苦的未知路。
元首忽然有一点伤感,对汤姆森说:“等你回来,我一定提拔你为少校。”
“我本来应该是少校,只因为这张嘴不好,得罪了太多的人,所以到现在还是个上尉。”汤姆森若无其事地说。
“敬礼!”汤姆森率领水兵们向元首致敬。希特勒一脸凝重地还礼,随行者也敬礼。所有的礼义在这抬手之间都尽了。
《U艇之歌》响彻云霄,潜水艇徐徐驶出船坞,岸上的人群向潜艇挥手告别,间或有一个法国姑娘拼命摇动双手含泪呼喊:“格兰特,活着回来,我肚子里的孩子需要父亲”。风吹来汤姆森的声音:“把这条写入航海日志:1942年10月29日,元首为我们送行。”
潜水艇已经变成了芝麻绿豆大的点,希特勒还在码头上伫立着。褐色的风衣随风飘逸,他的思潮伴随着海浪翻腾:潜艇扬起了风帆,也展开了生命的磨砺。接下来的日子里,潜水艇一连几十天将在海上航行,年轻的水手们将忍受柴油机产生的烟气、腐烂变质的食物产生的气味、厕所里的臭味和艇员身上的汗臭,以及寂寞,痛苦,恐惧和绝望。头顶上敌方驱逐舰轻微的螺旋桨声,探寻你位置声纳的滴答声,陡然在你身旁响起的深水炸弹的爆炸声,一切都让你深深体会到那种只要伸手去抓就可能抓到死亡的臂膀的感觉。
他设身处地想像着他的勇敢水手们待在一片黑暗的舱里,听着驱逐舰在水里传来的螺旋浆打水声时,把恐惧无限的放大着。当驱逐舰停在头顶时,那声声钻心入肺的隆隆声,更是让人魂飞魄散,仿佛这就是绝境了。深水炸弹在头顶爆炸时,潜艇里的人都会歇斯底里的大吼,或者祈祷上帝。而每次躲过死亡后的泪水与欢呼,都是在等待着下一个死亡危机的到来。
为了躲避追踪,潜水艇往往会强行下潜到二百米,耳边充斥着钢板变形发出的嗡嗡声以及刺耳的吱吱声,不堪重负的舰体开始崩溃,一个接一个螺栓如子弹般在舱内弹出,发出一声声的尖啸,而水手们则一动也不敢动,突出的眼球,苍白的额头,遍布身体的汗水。水手们扬起头望着头顶上的钢板,无奈地试图看穿自己的命运。
在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