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典军台前,人心振奋,西门庆深得军心民心,今日入主梁山,谁都觉得恰如其分。。
礼炮声响处,黄文炳道:“便请公子登台!”
西门庆正要上步之时,却听一声招呼:“四泉兄弟且慢!”回头看时却是宋江。
虽然刚刚以计挫败了宋江的阴谋,但西门庆面上并无骄矜之色,依然对宋江执礼甚恭,叉手不离方寸:“公明哥哥有何吩咐?”
宋江抬头仰望着西门庆。这个人个子比自己高,义气比自己重,手段比自己强,似乎天生就是要来妨克自己的一样。如果不是有这个人,放眼梁山,还有谁能比自己更有资格做总辖大寨主?
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自己虽然努力了,争取了,但最终还是一败涂地,尽管不甘,可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临行前,自己将最后一次送上逆耳忠言,如果能点醒于他自然最好,即使他一意孤行,也算是酬答了他当初千里赴江州,奋勇搭救自己的一番恩义!
于是宋江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四泉兄弟,从今日起你执掌梁山,前程不可限量。但好男儿在世,权势富贵皆如浮云,要紧处只推‘忠义’二字,兄弟义气播满江湖,天下钦敬,若能再体悟出‘忠’字真髓,庶几近道矣!”
西门庆眨了眨眼睛,请问道:“还请公明哥哥明示‘忠’字真髓之实践之道。”
宋江道:“四泉兄弟,你当日擒了那梁中书,却念在国家北防全系于此人一身的份儿上,又义释了他,甚至不惜假做兵败,成就他的功名,这就是‘忠’字的根苗哇!我等兄弟虽然身居梁山,行同叛逆,但不可对国家缺乏报效之心,对圣主失了孺慕之义。兄弟如今统率雄兵十万,战将千员,翻掌成云,覆手为雨,朝廷震怖,天下骚然。若此时能以‘忠义’二字为念,解甲招安,必不失腰玉之贵,天子幸甚,万民亦幸甚啊!日后再到边关,一刀一枪,博个青史留名,那更是‘忠义’的至高境界了!”
西门庆听了,面上不露喜怒之色,略一思索后,转头问众人道:“各位哥哥兄弟,此有‘招安’二字,你们意下如何?”
只听武松叫道:“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去,冷了弟兄们的心!”
黑旋风李逵便睁圆怪眼,大叫道:“招安,招安,招甚鸟安!”从腰间拔出双斧,愤愤然往地下一掷,神力到处,“腾”的一声,斧头入地已是一尺多深。
鲁智深便道:“如今满朝文武,多是奸邪,又与那昏君苟合在一起,就好比俺这袈裟直裰染成了黑色,洗杀怎得干净?招安不济事,便拜辞了,明日一个个去寻趁吧!”
宋江睥睨着众人,慢慢摇头,自顾自叹息道:“可怜!可怜!”悲天悯人一番,又向西门庆道:“四泉兄弟,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怎的说?”
西门庆不答他,却问旁边握拳咬牙的林冲:“林冲哥哥,若招安了,见到那高太尉时,哥哥可愿意奴颜卑膝,拜倒在地,以保身家?见到那高衙内时,哥哥可愿意躬身曲背,连声奉承,以安禄位?”
话音未落,就见林冲目眦欲裂,一声暴喝之下,震得宋江心头打颤,肝胆俱寒,耳畔铮铮四字掷地有声。。“誓死不为!”
西门庆点头,又道:“咱们梁山招安了,未必被派到边上去打西贼,多半先要帮着官员太监们去括田,去强拆!李应哥哥,扈成兄弟,你们可愿意为了自己富贵,就去撕掳老百姓,可愿意去破人家,毁人屋吗?”
扑天雕李应和飞天虎扈成的家宅都被官府拆成了白地,二人旧恨犹新,闻听此言,皆扬眉瞋目,大喝道:“岂有此理,!己所不欲,怎能施于旁人?!”
西门庆点头,再道:“秦明哥哥,咱们梁山宰了的青州慕容知府,是奸相蔡京的大舅子。若得了招安后,哥哥可愿意跪伏在相府门外,连声哀恳,并特意拣个小卒,让他喝酒醉死了,然后枭了他的人头移祸江东,只把慕容知府全家的性命都推托在这小卒身上。哥哥可肯吗?”
秦明却不愤怒,只是冷冷地道:“这岂是好男儿所当为?”
西门庆点头,接着扬声道:“如今朝中昏君修造葆真宫,日役万夫,民不聊生。若我梁山十万弟兄受招安后,你们可愿为了一碗官饭,就手握皮鞭铁尺,逡巡于劳苦百姓身后,鞭抽尺打,逼着你们的父老兄弟拿血汗人命往昏君享乐的宫殿里填?你们愿是不愿?愿是不愿?”
梁山的士卒十有六七都是苦出身,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暴政留下的鞭痕,听到西门庆丹田气轰轰发发,喝问之声有如雷震,典军台前众士卒热血如沸,疾呼道:“不愿!不愿!不愿!”
典军台周围的平地泊里,人船毕集,都是来观礼看热闹的军属,听西门庆喝问声如雷贯耳,亦是义愤填膺,皆攘臂呼应自家的子弟兵:“不愿!不愿!不愿!”
西门庆大吼道:“听不见!再大声些!”
这一回,数万人不分男女老少,不分兵农工商,尽皆齐声协力,大喝道:“不愿!不愿!不愿!”
声振长空,浮云亦为之决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