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西门庆身上背了缠袋,骑了白马,在十里长亭会合了宋御史。宋乔年身后,宋桑牵了一匹黑马,浑身上下也是收拾得紧抻利落,一副远行的打扮。
把酒三杯,宋乔年道:“星主大官人,你这一去,必有好处,在下眼望旌节至,耳听好消息。”
西门庆抱了一躬,飞身上马,扬鞭而去,宋桑在后紧紧跟上。
一路朝登紫陌,暮践红尘,饥餐渴饮,夜住晓行,西门庆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路,宋桑居然并不叫苦,硬是陪着西门庆把这一路的艰辛都吃了下去,倒叫西门庆对此人刮目相看。怪不得他能成为宋御史的心腹,果然有其过人的一面。
六天之后,东京开封府那高大的城门已经在望,这时的宋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几天连续赶路,可把他累坏了。
眼看天色向晚,西门庆和宋桑进城落店。先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洗去身上的赴赴风尘,打叠好新衣服,做足了明天去太师府上拜见的准备后,放开肚子吃了一顿好料,累坏了的两个人倒头便睡。
睡梦中,西门庆梦到自己揪住了陈经济那小厮,拉到泪流满面的李娇儿面前,痛骂一番后,一刀杀了个干干净净。是真的干干净净,因为一刀挥下后,陈经济那小厮居然就融化在空气里不见了,倒叫西门庆一阵好找,找来找去找不到,一着急,西门庆就醒了。
看着窗外黎明的晨光,西门庆大睁着两只眼睛,木然了半晌,这才吁了一口长气。心下暗道:“陈经济,这一次救武松要紧,却不是寻你晦气的时候。总有一天,让你连本带利,一块儿偿还!”
这时宋桑也起来了,二人梳洗完毕,周身上下收拾得焕然一新,宋桑带路来到天汉桥蔡太师府门前。
离得尚远,就见府前车水马龙,执帖的,禀见的,各路官吏,纷纷芸芸而来,熙熙攘攘而往。来到门前时,就见两条大板凳上,高高矮矮坐了许多守门的官吏,都是戴着将巾,穿着暗龙的缎袍,白粉底的快靴,见了宋桑和西门庆是生面孔,这些人连眼角儿都不再往这边转一下。
宋桑上前唱喏,半晌才有一个人用长长的鼻音哼道:“你们是做什么来的?”
宋桑笑了笑,淡淡地道:“我和这位大官人,是来晋见太师老爷的。”
那门上官吏听了这话,便一起都变了脸,一人喝骂道:“我把你们这些乡下的土鳖!‘大官人’这三个字,也是你在相府门前叫的?你四两棉花纺一纺,我家太师老爷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论三台八位,不论公子王孙,谁敢在我家太师老爷府前卖弄这等称呼?趁早靠后,免得找打!”
宋桑又笑了笑,说道:“我是从山东清河县来的!”
一听此言,那些门上的官吏“哗啦啦”都站了起来,面上都堆满了笑容,先前那人便道:“莫非阁下就是我家太师老爷的爱徒,山东巡按监察御史宋大人的管家?”
宋桑微微躬身:“不敢,在下宋桑。”
“哎呀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刚才喝骂的那个人便抢着来拉宋桑的手,“宋兄,在下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宋兄大人有大量,恕我吧!——不敢请问宋兄,你背后这位公子,莫非就是清河西门庆西门大官人?”
宋桑点头道:“正是!”
“哎呀呀!”这一回,所有的门官都围到西门庆身边来了,“小人们有眼无珠,该死该死!我家太师老爷早有吩咐,若清河西门庆西门大官人到了,不必传禀,随到随进,大官人这便随小人来吧!”
当下便有两个为首的门官,前行引导,毕恭毕敬地将西门庆和宋桑接了进去。
原来早在西门庆动身前一日,宋御史就通过“急递铺”给蔡京送了消息。急递铺的驿马脖子上系着铜铃,在道上奔驰时,白天响铃,夜间举火,和现代开宝马的一样,撞死人不用负责。就这样铺铺换马,数铺换人,风雨无阻,昼夜兼程,消息早到东京,因此蔡京府上才早有准备。
那两个门官将西门庆和宋桑引到二门,就停步不敢再往里走了,而是向门中行礼唱喏道:“门上哪一位哥哥在?”
二门旁的阁子里闪出两个人,便问道:“却不知是哪里来的贵人?”
门官毕恭毕敬地道:“这位公子,便是太师老爷日夜吩咐过了的,那位山东清河县的西门庆西门大官人!”
那两个人一听之下,不敢怠慢,早已上前向西门庆唱个肥喏,然后在前方导引而行。
直到这时,西门庆才低声问宋桑道:“刚才,你是故意的吧?”
宋桑低了头,咕哝道:“大官人恕罪,咱只是小耍而已。”
西门庆忍俊不禁:“这只是小耍,若大耍起来,那还了得?”
引路的二人虽然听到西门庆低声笑语,却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太师府虽有规矩,但也不敢限制在太师老爷亲自叮咛嘱咐过的贵宾身上。
一路走来,看不尽的雕梁画栋,赏不完的水榭楼台。宽敞的屏洞,专为香车宝辇而设,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