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今天清河县里最吃惊最幸福的人是谁?不是西门庆,而是武大郎。
看着来旺堆在自己面前的钱串子,武大郎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是清河县里的一个小财主了;等听到来旺说西门庆明天请他赴宴,宴上还有李知县、贺提刑、周守备这般清河名流,武大郎又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由土财主上升到了绅衿,结交的圈子都不一样了。
而在两天前,他还是“三寸丁谷树皮”呢!这其中反差之在,让他的头脑昏昏沉沉,竟连来旺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潘金莲听得来旺走了,这才从楼上下来,看着这一大堆钱也是发怔。她从小在张大户家做婢女,也见过簸箕竹筐象收拾垃圾一样装钱,但那钱再多也是别人的,今天这么多钱却堆在自己家里,世事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莫过于此。
伸手摸着灯下泛光的青蚨,潘金莲忍不住喃喃自语:“莫非,你真的是地厨星?”
一听地厨星三字,武大郎蓦地回过了精神,跳起来向潘金莲说道:“大嫂,你嫁给我吃苦了,想当初,我翻遍这个家,竟然连一块象样子的花布都没给你找出来,我对不起你呀!现在,我这就给你买杭州的丝绢衣服和金银首饰去,你等着我!”
看到武大郎说风就是雨的样子,潘金莲急忙喝道:“住了!”武大郎抬头望着她,眼中突然流下泪来:“大嫂,你跟我受了多少委屈……”其声哽咽,却是说不下去了。
潘金莲心里一酸,急忙忍住,只是道:“莫忘了,你明天还要去见李知县那一干大人物,甚么丝绢首饰,且先放过一旁,你先去买一匹青布,几匝好线来,让我给你裁身见贵客的衣服是正理。”
武大郎答应了,担钱出门,不一时回来,除了青布之外,到底还是把锦衣绣袄,金钗珠翠给置办齐了。
潘金莲对衣服首饰看也不看,只是来量武大郎身材尺寸,武大郎嗫嚅着道:“大嫂,明天赴宴,今天赶做,可还来得及吗?”
笑了笑,潘金莲傲然道:“便叫你见识一下你家娘子的手段!”
与此同时,守备周秀的帅府里,也是张灯结彩。
原来,周秀的夫人却不是个妒嫉的,听到丈夫要娶清河第一星主府上的婢女为妾,第一个便先高兴起来,若能沾着星主的灵光,诞下一儿半女,那便终身有靠。
因此,周夫人对此事竟然比周秀还上心,今天周秀去提刑衙门审案,她打点好聘礼后,听到街上有道人卖卜,便请了进来算卦。
这道人姓吴名奭,道号守真,籍贯浙江仙游人。自幼从师天台山紫虚观出家,却是个有道行的。排开三个金钱后,正得出一个“风火家人”卦象来,六四爻动,爻辞却是:富家,大吉!
周夫人大喜,重谢吴道士,道人飘然而去。等周秀回来一说,周秀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巴不得第二天赶快到来。
第二天,周府家人一早先把自家街面上扫得光光的,吉时一到,当下鼓乐喧天,周秀骑了白马,身后有军汉担了聘礼,向西门府吹吹打打而去。其时早轰动了清河,都说周大人能娶得清河转世星主府上婢女作妾,真是好福气。更有人便去寻觅媒婆,打听西门府上,适龄婚配的丫环还有几人?倒让那些媒婆信口开河之下,在她们手中交纳了好些败缺。
西门庆府中,李知县坐轿,贺提刑骑马,皆已到了,周秀门前下马时,却被贺提刑好一番善意的嘲讽吵闹。周秀只是摸了头“嘿嘿”地笑,却不知道说什么。
别说是他,西门庆自己也是手足无措,他根本不知道宋代纳妾下聘的杂七杂八的礼节,唯恐一不小心,露出什么破绽,惹起怀疑来那可就糟了。因此在仪式上,他一步也不多走,一言也不多说,幸好提前拿酒在嘴里涮了涮,装出一副喝高了的模样,众人对他木偶一般的呆样儿倒也能谅解。
等到所有的仪式一结束,西门庆马上将李知县、贺提刑、周守备请到书房,周秀一进门就把绷了半天的架子放开了,只是大叫:“闷煞我也!”
西门庆笑道:“今日小弟给大家引见一人。”说着,便从内书房把武大郎给请了出来。
今天的武大郎穿着潘金莲亲手做的青衫,在巧手裁剪下,一针一线无不妥当地扬长避短,倒把武大郎的身材衬托得高了些。加上心中有自信之苗正在茁壮成长,面对清河三官时,虽然无法潇洒自如,但至少没有出丑。
几人家中都供着武大郎的炊饼,但见到武大郎却是第一次,不过他的身材名震清河,大家一看就认出来了。
李知县两眼放光,当前迎上,拱手弯腰道:“莫非这一位就是地厨星武星主?”
武大郎端然道:“正是!”他牢牢地记着西门庆的叮嘱,若太过紧张时,索性便目不斜视,把字往少里说,看上去却也是一派星主气慨。
西门庆的教诲背得虽熟,但实践起来,还是让武大郎暗暗叫苦,毕竟说得出和做得到是两码事。
李知县却不管这些,拉了武大郎的手便请他坐了上座,自己斜签着坐了,这才恭恭敬敬地道:“昨日晚间,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