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伟锁起身后。禀道:“夫人。老奴有话说……”
李瓶儿却突然截断道:“不必说了……今日种种。再难回头。我已经不是当年梁府的那个小夫人。伟锁大叔你也不必自称老奴了……”
听她言语间意兴索然。梁伟锁急忙道:“夫人。休说这绝情的话。你可知这些年來。老爷从未忘记过你。每年你的生辰。老爷总要让我安排。他一个人静静地在你们相识的故地流连半日。此心之殷切。老奴都是瞧在眼里。记在心上的。只是从前不知道夫人的去向。又不好大张旗鼓地寻找。如今夫人既然回來了。又是自由身沒了牵挂。那还有甚么说的。待我回去禀过老爷。你们有情人合当再相聚才是。论理。这些话不当我说。但老爷被轄得紧。身边连个知心人都沒有。我若不说。夫人如何知道。老爷这些年心坎上受的煎熬苦楚。。”
李瓶儿呆呆地听着。泪湿衣衫。但终究摇头道:“伟锁大叔你如此说。更叫我羞惭无地。当年我竟是个呆子。相公为救我性命。打发我离了大夫人。又赠我重宝。又派冯嬷嬷服侍。这番心意。我该当深深领会感恩才是。谁知我糊涂蒙了心。竟然错会了意。虽有冯嬷嬷劝阻着。但还是重嫁了人。。有此一失。我终生难见相公之面。如今我身梁沉疴。已是风中残烛。悔之晚矣。我死之后。将会葬在这槐树坡上。墓碑向大名府方向而立。若死后有灵。我也会在九泉之下默默地佑护着相公的。”
梁伟锁急忙劝解道:“夫人休说丧气话。老奴……”
话音未落。已被李瓶儿打断:“伟锁大叔不必说了。今日能得见大叔一面。已是我的份外之福。再若奢求。天地也不容我。迎春。开了那口嵌蛤贝的红木箱子。箱底有个锦袱包裹的花梨木的匣子。你与我抱出來。”
不多时。迎春依言将匣子取到。李瓶儿轻轻地抚摸了半晌。才凄然吩咐道:“伟锁大叔。你觑个眼前沒人的空儿时。把这个交到相公手里吧……也算是他恩遇我一场。日后此物留在他身边。就如我的魂儿守着他一般……”
屋中李瓶儿、迎春、绣春、梁伟锁无不下泪。赵捣鬼深深遗憾今天沒穿雨天专用的木屐。他想了想。说道:“各位。李家娘子如今拖着个病体。不宜沉溺于哀伤。今日的话。也说得够了。就到此为止吧。咱们都散了。让李家娘子安心静养。”
梁伟锁揩了把眼泪。抱了匣子。向李瓶儿施礼道:“夫人。赵太医说得有理。老奴且先告退了。夫人你只管宽心养病。人都得往前看。夫人你注定要享无穷的后福。老奴敢打包票的。”
李瓶儿歪在床上。脸朝里床。抬手道:“迎春绣春。你们替我送伟锁大叔吧。”
赵捣鬼携同梁伟锁出來。问送客的迎春道:“迎春姐姐。我前些日子留下的药。可还在吃着吗。”
迎春道:“还吃着。”
赵捣鬼笑道:“如今可以停了。”
绣春惊道:“我家主人还病着。怎能停药。”
赵捣鬼腆起了胸脯昂然自得。大笑道:“你家主人的病马上就好了。那些药还吃它做甚。哈哈哈……”笑声不绝中。他笨拙地爬上马。和捧着花梨木匣子急着回城的梁伟锁并骑而去了。
迎春绣春对望一眼。两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丫头都是念佛;屋中的李瓶儿却是支撑起身体來。从窗中看着赵捣鬼和伟锁大叔远去的身影。心中思潮翻滚:“今日之情。一假九真。我这个病是假的。但我的这份情却是真的。只盼真能如三奇公子妙计。。上天啊。小女子飘零半生。方识本心。今日就求天公成就了我吧。”
李瓶儿深深叩首于榻上。用最虔诚的心。企盼着上天的垂怜。
槐树坡回城的道路上。梁伟锁一边打马。一边侧脸向赵捣鬼叫喊道:“赵太医。你可敢随我去见我家老爷吗。”
因马快风急。赵捣鬼听不真。扬声大叫:“总管大官人您说什么。”
梁伟锁放缓了马速。正色道:“赵太医。我问你敢不敢随我去见我家老爷一面。丑话说在前头。你这一去若是让我家夫人知道了。就是不测之祸。但若你能随机应变。在我家老爷跟前把李氏夫人的事情分说明白了。我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最逼低。你今后也再不必怕那些敲骨吸髓的税吏了。”
看赵捣鬼仰首向天。发呆不答。梁伟锁催促道:“赵太医。你意下如何。”
经这么一追。赵捣鬼便把自己的瘸腿一拍。大叫道:“富贵险中求。他娘娘的。三十六拜都拜完。就差这最后的一哆嗦了。是崖是井咱都得跳哇。就算被府上夫人发觉了又乍滴。我这条腿就是被大宦官李彦打折的。我死中得活。对挨打熬刑已经有了超级的免疫力。管家大官人。姓赵的现在唯你马首是瞻了。”
梁伟锁点点头。再次催马快跑。两匹马星飞一样进了大名府。直奔留守司衙门里來。
谁知到衙前一看。梁中书已经退堂了。不但退堂。而且更回到梁府里去了。原來梁山泊好汉围城时。梁中书火中取栗。关了一大票大名府的贪官污吏。这些家伙都是蔡氏门下的帮闲篾片。当时势急。蔡氏虽凶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