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帐的杀气含而不露如泰山般沉重;口中则云淡风轻地追忆如烟往事,却偏生不带半分烟火气——虽然是左右互搏一心二用,但完颜宗用大致若愚,却也能挥洒无方,纵横如意。
“想当年,西门庆地府还魂,和武大郎双星相会,轰动了整个清河县。那武大郎本是个卖炊饼的小人出身,从来没受过世人如此看重,如今得西门庆提携,居然一举厕身于清河名流中,安能不感恩戴德,五体投地?于是,为了报答西门庆恩情之万一,武大郎便去西门庆府上,恳请其人来自己家里吃饭。”
一听“吃饭”二字,众女真嘴里胃里都是一阵潮润。因为打了败仗,大批随军的山珍海味都被西门庆给包圆儿了去,众女真这几天都只能啃随身的干粮度日,如果是从前倒也罢了,但现在刚刚过了几天奢遮的好日子,偏又倒退了回去,正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所有人的口中都已经是淡出鸟来。万幸这些家伙生在宋朝而非唐朝,否则被他们满口冒鸟地到处杀人劫掠,柳宗元“千山鸟飞绝”的名句一定写不出来,只能写“万径人踪灭”了。
这时便有人感叹起来:“吃饭好啊!”这话虽质朴,却是宇宙真理,即使是强盗,也是要吃饭的。总是吃别人的饭,让别人无饭可吃的强盗,还不算最可恶,最可恶的是那种撵跑了抢饭吃的强盗后,自己却来有理霸份做强盗的家伙。
又有人咽着口水抛开感慨直指实际:“军师,地厨星请客吃饭,那好酒好菜定然是非同小可——不知道其中都有些甚么花样儿?”
完颜宗用的老白脸儿象踩了高跷般向天上一抬,争些儿拱倒了玉皇大帝的灵宵宝殿,然后就听他居高临下地发出了一连串一览众山小的冷笑:“哼哼哼……天星的饭,岂是那么好吃的?你们却把万事想得忒容易了——地厨星虽请,西门庆却没去!”
以完颜阿骨打为首,女真人异口同声地捧哏:“这是为什么啊为啊为什么?”
当是时,完颜宗用声音一低,顿时整个人都神头鬼脑起来,这时如果拿釉彩把他粉饰一下,涂抹完毕后马上就可以摆进城隍庙充做判官的泥像使用,而且绝对没有谁能看出其人的破腚。
就听其人道:“因为这正是关系到西门庆气运所在的秘密!”
此言一出,众女真无不精神大振。不知不觉间受气氛影响,很多人就信了三分,留下七分,象水里的鱼漂一样在那里随波逐流,摇摆不定。
完颜阿骨打追问道:“是何秘密?先生快讲!”
完颜宗用环视一周,在众女真求知的目光里得到了极大的心理满足,滋润足了自尊心后,这才逗哏道:“各位有所不知,听我宗用道来——原来那西门庆虽是天星转世,却命中见不得‘紫’字,那地厨星武大郎家住‘紫’石街,正做了西门庆的硬对头,如何去得?”
众女真无不深信巫祝鬼神,听到此时,两眼皆是贼亮,军帐中一瞬间就多了一群刚刚跳出太上老君八卦炉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孙悟空们七嘴八舌地感叹:“世上竟有如此奇事?”
宛如大鱼咬了钩,那鱼漂在信与不信间来回激烈地摇摆,有人便做出头鸟道:“军师,西门庆见不得‘紫’字,此事可真吗?”
完颜宗用冷笑道:“托西门庆的福,上了梁山的人连‘紫功鲈鱼’这一道菜都吃不成;每出征前,他那媳妇吴月娘便要详细打听,确信战场地名中没有‘紫’字方才放他去——这可是多少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们说此事可真吗?”
一拍腿,完颜阿骨打直跳了起来,大笑道:“既然知道了西门庆有如此弱点,咱们还怕他甚么?先生既然识破了西门庆,必然有了对症下药的办法,却不知该当如何,才能致其人于死地?!”
完颜宗用不慌不忙,说出一番计较来。这正是:
张开吞天陷地口,等待降龙伏虎人。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