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鼓时分,李国楼已经骑马來到西华门,黑漆漆的夜色里,几盏宫灯照亮前面的几顶绿呢官轿,李国楼也不怕人吓人吓死人,大声道:“老师早,”
门帘一挑,李鸿藻露出脑袋,笑道:“国楼,你回來了,”
另一顶官轿也发出声音:“李国楼,你到底叫哪个老师,”
“都是老师,学生回來了,”李国楼先给李鸿藻行礼,而后又给翁同龢行礼,心里已有主张,上书房大臣來了这两位清流派的主力军,说明同治皇帝有些冲动,朝廷里暗流涌动,清流派想搅黄了《马嘉理案子》的谈判,又在蛊惑同治皇帝为了大清的尊严,不惜一战,
“嗯,蛮精神的嘛,不错不错,出去走走有进步,”翁同龢龙行虎步,已在李国楼身边,还捶打几下李国楼的胸膛,
“校长好,新武军必胜,”李国楼身后的十名戈什哈挺胸凸肚,站立得笔直,突然在夜色中鬼叫一声,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杀敌报国是你们的责任,牢记新武堂精神,誓死捍卫大清的领土完整,”翁同龢早已习以为常,抚着一部大胡须,频频点头,竟然检阅起李国楼的亲兵侍卫,打过仗的人果然不同,浑身散发着一股杀气,
李国楼看着精神奕奕的翁同龢,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无论他怎么架空翁同龢,新武军、新武堂已经是翁同龢囊中之物,他指挥得动,翁同龢同样如臂使指,只要翁同龢造反,这支军队必反无疑,恍然之中,李国楼清醒过來,他对造反只是胡思乱想,并沒有正的反意,对大清还有感情,眼前的大胡子就像隋朝开国皇帝杨坚,那副气度十足的帝王之相,他只是冲杀在前阵前的大将,并沒到万人折服的地步,
李国楼惊凛,汗毛孔都张开了,天生有先知先觉的感悟,不会看错翁同龢,眼前的翁同龢野心勃勃,绝不是大清的忠臣,而是大清的掘墓人,
李鸿藻书卷气很浓,此时才慢悠悠走出官轿,含笑道:“国楼,就你特殊,你一來就把西华门的规矩打破了,不要因为做了都察院右都御史,就无法无天了,老师会大义灭亲的,”
李国楼尴尬的一笑,他年轻气盛,可以纵马驰骋,让老师改变坐轿习惯,有点说不过去了,按照朝廷规章制度,他理应坐轿,现在骑马上朝就是搞特殊,也不符合礼仪,好似第一次有人提醒他,
李国楼装傻充愣,左顾而言其他:“老师,学生在大西北也沒带什么好东西回來,赶明给两位老师送一张虎皮,一张熊皮,四张狼皮,都是新武军战士自己打猎的,沒花一文钱,”
李鸿藻一笑置之,学生的心意心领就够了,谈钱多伤感情啊,
翁同龢哈哈一笑道:“国楼,你说虎皮、熊皮放哪里好,放在办事房里,岂不像个土匪头子,”
三人皆笑,一团和气,三个人政见上有些争斗,但在私交上亦师亦友,无话不谈,
这也是李国楼最大的本事,左右逢源,和气生财,无论是贪官还是清官,在李国楼身边都觉得是自己人,并不是说李国楼是面糊,沒有自己的立场,他也有固执的时候,但他能听进别人的主张,在合作中前进,让别人觉得沒有被孤立,沒走上不破不立的极端路线,让人觉得放心,所以李国楼差事越來越多,别人喜欢和李国楼共事,
就像他提出的保卫东三省计划,那些满人贵族无不欢喜雀跃,私有土地换工业企业的股份,这么好的工业改革计划,天底下唯有李国楼想得出來,满清贵族恨不得李国楼大搞圈地运动,现在那些满人贵族都在走恭亲王门路,想把东三省祖宗留下的冻土地卖给国家,
这个计划一出台,引起世人哗然,从李国楼这个计划可以借鉴一种模式,完全可以解决几千年困扰中国的根本问題,既“土地兼并问題”,
既让贵族阶级跟上工业革命的步伐,又让土地变成国有资财,集体农庄模式的试点,如雨后春笋般在大清出现,虽说只是一小步,很多督抚已经着手实施这种模式的改制,让无业流民成为农庄的一员,消化掉一部分社会动乱因素,让百姓看到希望,也让那些流民断绝了霸占无主土地的想法,
土地兼并对国家有害无益,极大损害广大百姓的利益,国家出台政策抑制土地兼并问題,先搞一些试点,大清原本就是督抚负责制,各地闻风而动,都在搞土地改革,
这一切行动,都是由李国楼的一份计划书引起的,至于效果如何,至少沒产生地主阶级强烈的不满,沒人觉得李国楼背叛了贵族阶层,大清正在以和平的方式解决土地问題,让世人看见大清改制稳步向前,
几句寒暄之后,宫门打开,庆亲王奕劻、醇亲王奕譞从官轿里走出,李鸿藻、翁同龢、李国楼,走在两位亲王身后,五人鱼贯而入,今天是小朝会,只有上书房大臣进宫,
此时启明星还挂在天际,时间大约是五点半,同治皇帝每天四点多起床,不能睡懒觉,从小都是这样,这对人的身体健康不好,但这是满人的规矩,同治皇帝习惯成自然,精神抖擞的走在石阶路上,自鸣钟响一下,正好五点半,同治皇帝跨入上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