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舟愣了愣。方才还明净如水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无措:“孟回。为什么是我。”
“因为。”依旧是淡淡的笑容。眼里却多了几分烟火气息。“哪來这么多的为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很久很久以后。孟回坐在清雅的庭院里。听起有人问道:“孟回。为什么是她。”
那时他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很多人都离他远去。他眉目俊雅。已过而立年纪。却依然有女子盈盈颔首曰“公子当真美冠京城”。
他终是笑得云淡风轻。无悲无喜。那时他听得友人这般问。于是给了回答:“哪來这么多为什么。”
彼时推心置腹的人已不是唐璃。而那人却依稀有唐璃的神采:“说嘛说嘛。这么小气。”
不是桃花眼。眉目却依旧可盛开一树温暖。
而他终究因为这似曾相识的张扬艳丽。而露了自己的心事。
“因为她是我花费很大力气养着的。呶。就像这一株盆栽。我替它打理。为它操持。剪叶捉虫。我为它耗费了太多力气。你说就这么白白地给了别人。我能甘心吗。”
“为什么是这株盆栽。”
“我方才说了。
“我是问。一开始。为什么是它。为什么是选择它來打理。而不是其他。”
“可能。是因为它不一样吧。”
“哪儿不一样。”
“说不上來。可能是因为它正好就出现在了这里吧。在我想要一株盆栽打理的时候。”
“为……”
“哪來这么多为什么。”
很多事情。向來缘定。何來此般为何。
连舟紧了紧眉头。却回答道:“孟回。我……我头有些痛。你让我歇一下吧。
孟回望着她。点了点头。道:“好。你先歇息吧。我出去了。”
孟回出去罢。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拦了他的前路。孟回微微露出惊诧之色。开口道:“嵇叔叔。”
嵇蕤望着他。棕褐色的眸子间闪烁着深浅难辨的光泽:“回儿。你跟老夫來。”
走至庭院的湖边小亭内。嵇蕤轻点白色胡子。开了口:“回儿。嵇叔叔不瞒你。你适才对宋莲舟说的。老夫全听到了。”
孟回不语。他一袭云白软绸阔袖长衣。衣襟上绣了墨兰。静静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天姿秀出。
嵇蕤接着道:“你在信上说要嵇叔叔快些赶來。嵇叔叔还以为是你出了事。连忙从仓州赶过來。本來五天的行程嵇叔叔缩短到两天。你知道嵇叔叔有多么焦急吗。”
孟回脸上微有动容之色:“嵇叔叔辛苦了。”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你这句话。”嵇蕤语气陡变冷沉。“我要的是。对不起嵇叔叔。我不该要你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这么辛苦。”
想是有些恼了。嵇蕤连“嵇叔叔”“老夫”的自称都未曾顾不上。
孟回拧拧眉头:“莲舟她。不是不相干的女人。”
“对。她不是不相干的女人。她是你曾经一手推进地狱的女人。她恨你入骨。她想杀你而后快。她对你的家人毫不怜惜。她还是钟离钰的青梅竹马。”见孟回的脸色有些冷。嵇蕤放缓语速。声音掐柔。“回儿啊。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嵇叔叔……”
孟回刚想开口。嵇蕤就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先听我说完。”嵇蕤望着孟回清雅的眉目。开口。“以前。薛凯來找我说这事的时候。我并沒有放在心上。我一直认为你不杀她是因为惮于皇上。我还告诉薛凯。你是个做大事的人。饶是对那个小丫头有些意思。也懂得孰轻孰重。”
嵇蕤望过來。问道:“你知道嵇叔叔为什么一直不管你吗。”未待孟回回答。嵇蕤平日慈和的眉目中闪动丝丝锋芒。“那是因为嵇叔叔信得过你。”
孟回整理了一下情绪。抿抿唇。而后开口道:“嵇叔叔。其实在两天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风掀起他的云白长衫。湖面旷邈。他玉立如仙。“我一直信得过自己。认为自己有自制力。不会轻易受外界干扰。可是……”
他似是微微叹气。道:“可是我一听到她行将赴死火场的消息。就放下一切。赶了过來。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时候的心情。”似是不愿提起。他转过话題。“刚才对她说那些话。是我忽然想开了。还有什么大得过人的死亡呢。如果她死了。或者跟钟离钰走了。那我又能挽回得了什么。我以前辜负了她一次。现在。我想留她在身边。”
他虽则言辞恳切。眉目温和。尽显对长辈的尊敬。话语里却隐隐藏着不容人抗拒的坚定。嵇蕤定定地望着长得已经比他还高的孟回。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回儿这孩子。真是长大了啊。
闭了闭眼复睁开。嵇蕤终是只能道:“你想清楚了。”
孟回望着嵇蕤。眸子深如古潭:“是的。留她在身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即便。让你和唐璃这么多年來的辛苦打拼毁于一旦。”
提到唐璃。孟回眼里忽然泛上莫名情绪。可微一踟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