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钰刚想揽着连舟走人。听到这句话他脚步停止移动。也是一笑。道:“当然。”
“这样啊。”孟回淡笑。“孟某。也喜欢。”
连舟听到他的话。忽然间从钟离钰怀里抬起了头。澄明的眸子望向他。眉头紧紧皱起。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以來不杀她吗。”孟回不待钟离钰说话。便道。“原因是。我舍不得啊。”
钟离钰感觉到怀中少女身子一颤。他揽住连舟的肩膀。蹙眉望向孟回:“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唐璃一手置于胸前。支肢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泛开点点绯色的桃花眼难得有片刻的宁静。他跟孟回相交多年。自然知道孟回心眼多得很。这一次。他如此坦诚。打得到底又是什么主意。
远处瀑布流泻。高屋建瓴。宛如壮丽的九天银练。鸟声啁啾。岩石安立。动静相宜。青衣白裘的男子站在人群中间。黑发飘飘。长身玉立。自山巅之上望过去。宛如泼染的山水画。
钟离钰站在那里。孟回望着他。不因他是太子而感到惧意。他青衣卓立。气质疏朗淡漠。衣摆微动间。他抬脚上前走了一步。
钟离钰挑挑眉。手更紧地揽在连舟的肩膀上。风声如手。掀动树林层层的绿浪。一青一白的身影冷冷对视。身后黑压压地跪满了各自的护卫。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孟回并沒有去抢连舟。他扫了她一眼。淡淡地扯起唇角。道:“我想说什么。”他压低了声音。给出回答。“桂妈妈果然是风月老手。**出來的女子。不愧……”他极有技巧地止住。不往下说。可是能听到的人都懂他的意思。
不愧。秀色可餐。待客功夫。一流。
孟回成功地让所有人误会了连舟。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沒死。为什么还能好好活着。因为她是一个娼妓。以**主。以身子作筹码。勾起了他这个主子的喜爱。所以饶是痴疯。只要身子和脸蛋在。无虞。
风小了起來。涌进远处逼仄的狭谷。狭管效应。风声尖鸣。像是谁家女子苍凉的呜咽声。连舟抬起眸子。下巴有些苍白的倔强。眼睛清水一般。初春时分。料峭的寒。
钟离钰揽住她肩膀的手有些松下來。她沒有在意。她只是望着孟回。沒有咬唇。沒有握拳。平静得无悲无喜。
环在她肩膀上的手无力般。落了下來。她茕茕孑立。衣衫单薄得在风中摇摆。
她勾起唇角。缓慢而艰涩地说道:“多谢夸奖。蒙公子喜爱。是莲舟。荣幸。”
少女墨发翻飞。单衣舞动。黑白交缠。像祭台之上苍深的奠旗。时光逡巡而过。烟尘卷起。林间有几棵南单树。叶子长得晚。风硬生生地穿过光秃的枝间。空气涌动。响起难耐的呻吟声。空旷的山谷间。无人可知。到底是风逼仄了树的生长。还是南单树尖利的枝桠刺破了风的摇荡。随风呜咽的。到底。是谁的心事。
连舟仰起修长的脖颈。鲜血从钟离钰为她包扎好的脚背处渗出來。跑了这么远。她的鞋子被山林间的尖刺或荆棘划烂。血染红了她脚下的大地。
她静默。淡笑。眼睛洞若星晨。
一定要把她往绝路上逼。
一定要钟离钰误会她。断他护她的念头。
他不用抢。单单三两之言。就摧毁了她的后盾。手不染血。干净利落。
钟离钰站在她旁边。骨指泛白。静默无言。
漫山遍野都是人群。她淡淡而扫。人太多。以她孱弱之躯。根本打不过。
这是在古代。钟离钰是太子。身后是宣殷的护卫。就算心里有些在乎她。也不可能大度到什么都不计较。不顾面子。不顾手下嘲笑。一如既往。坚定地维护她。
所以。她唯一的选择。就是束手就擒。跟他走。
跟他走。为尚韵儿。陪葬。
为什么。又要死了。
生命沉重得像发黑的臭水。
绒边小花细碎洒落。乳白色的一小瓣一小瓣花片。擦过少女清秀的眉眼。像星辰一样点散在天边。少女仰头而立。发丝贴在尖尖的小脸上。像纸鸢的缁黑断线。摇摇落落。飘绕上了水中的白莲。她淡淡地扯起微笑。脚下鲜血不息。四散流开。她站在那里。如盛放的玫瑰。凄艳到极点。
这一刻。凄怆的心境不是因为孟回说出那样的话。不是他再一次的伤害。也不是因为钟离钰不肯信她。误以为她廉价低贱到出卖自己的身体。更不是唐璃欲言又止。想关怀又退却的眼神。不是所有人的隔岸观火。很多以为的。都不是。
真正的原因。是她孤立无援。是她身手孱弱。是她无可奈何。又要奔赴厄运的牢笼。
这次。她不是怕死。她是怕被弄得。生不如死。
阳光斜斜地拉下。她的身体映射成一个剪影。
孟回深深地望向面前的少女。她那样笑着。眼里却是死寂一片。他蹙着眉尖。有片刻的迟疑。自己用这种方法阻拦她的去路。留她在身边。是不是会给她造成伤害。她是不是。很难受。
少女脚下鲜血如注。孟回看得有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