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过后,孟府。
茵夏端着从吴记甜酥小铺买来的杏花酥,推开门便走了进来。一两个时辰前,伊遄院的这间厢房内,浣晴站在楠木桌西侧,背靠窗子,正端碗拿箸,腰身前弯,将饭菜送进面前少女微张的小嘴里。
现在距离小宋姑娘吃饭已经过了约莫一个半时辰了,茵夏心想,小宋姑娘十三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饭吃得又少,过了这会肚子怕是有些饿了。
“小宋姑娘,你怎么坐在地上?”茵夏甫一进来,就见一少女坐在地上,少女身着一袭藕荷色的滚雪细纱流裙,浅浅的紫,淡淡的粉,让她的身姿越发显得娇嫩,她坐在地上,秀首低下,发丝落在细纱裙肩头簇起的白色小花上,从上面望过去,少女裙裾散开,颈项间皮肤白如象牙,静静而坐,就像是汀中不堪一握的水莲花。
少女下巴尖尖,微微地垂下去,她坐在地上,正掰着手指头低声咕哝些什么,细听也听不明白,茵夏心知这小宋姑娘又犯傻了,微微一叹之后,她连忙将盛有杏花酥的玉瓷盘放在桌上,快速朝前走来,将女孩子扶起。
浣晴站在旁边,不自在地开口道:“早知道这样,该我去拿糕点,你守在这里的。”
茵夏给少女的小裙子上拍去了灰,心下也知道这浣晴姐姐说这话是何意。浣晴对连舟不可谓不好,有些地方甚至比她还要周到,可连舟却不知怎的,好像一直对浣晴很排斥,非常不喜欢她的靠近,发起疯来,经常对浣晴大吼大叫,一来二去,浣晴虽然没有明说什么,对连舟的照顾也没出什么差错,只是脸色比之先前,显然要冷了几分。
茵夏向来单纯,不怎么懂得看人脸色,前几天听雅琴和莎儿闲聊时说起,她才意识到这一点。她又是个心软的女孩子,见浣晴对连舟冷面相对,她心里越发可怜连舟,于是前阵子她也就私底下对浣晴说了:“浣晴姐姐,小宋姑娘是个可怜的人,她现在人疯傻了,什么也不知道,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不是她自己能控制得住的,你可别往心坎里去啊。”
浣晴算是丫鬟中年纪比较大的,就算心里恼着连舟,对她有所不满,她也不会很明显地表现出来,尤其是在茵夏这种藏不住话的丫头面前,于是当听到茵夏对她这么说时,她也只是客套地笑笑,顺着她的意思回答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怪小宋姑娘呢?”虽然说是不怪,语气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嗔怪,又见着茵夏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傻丫头,她也就转了个弯道出了她的不满,“我当然知道,小宋姑娘是一个疯子,傻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分得清好歹呢?我跟她计较些什么呢?”茵夏也没听懂她的潜台词,只听她说“怎么会怪小宋姑娘”,也没理会她后来说的一大串,笑容就已经自唇边漫了开来。
连舟在茵夏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少女眸子乌黑,弯起来,朝茵夏痴痴地笑着。她越过茵夏,身子往桌子那边扑去,伸出有些脏污的小手,就要往碟盘子里的杏花酥抓去。
茵夏连忙抓住了她的手,柔声笑道:“小宋姑娘,茵夏先去端盆水来,给你洗净了手,再吃杏花酥,好不好?”
茵夏话刚说完,浣晴就接口道:“还是我去端水吧。”说罢就走了出去,暗想还是让茵夏待这里的好,那个疯丫头死活跟自己对着干,等下那个疯丫头如果又和她玩花样,她可招架不了。
浣晴已去,女孩子瞅了瞅茵夏抓住她的手,抬起乌黑水漾的眸子,委屈地扁扁嘴,声音糯糯道:“我现在,就要吃。”
茵夏见她如此搞不清状况,也没辙,只好温声哄着道:“那茵夏喂给你吃,好不好?”
她小嘴扁得更加厉害,回答道:“不,我要,”她说话好像有些吃力,像是积疴已久的傻人,口齿间极为不清楚,“我要,要自己吃。”
现代医学上有一种病,叫间歇性神经病,发病时状态可怖,不发病时一如常人。这种病状在长期发作后,在间歇期内仍可能出现某些精神障碍,比如出现性格大变,智能障碍等等,现在连舟扮演的就是一个病症长期发作后,智力退化,伴有妄想症出现的精神病人,在古代,这种人又叫失心疯患者,得此病者,可以说是无药可医。
少女又叫又闹,胡乱地动,挣开了茵夏的手,她快速地从桌上抓起杏花酥,两手齐上,一个劲地往嘴里塞,嘴里塞不下了还是不停地往里送,茵夏看得有些心疼,她记得以前的时候,小宋姑娘会甜甜地冲着她笑,可漂亮了,虽然少爷对她好,她却半点没有骄人的架子,有时候小宋姑娘还会跟她说说心底话呢,虽然小宋姑娘说的那些东西她有些听不懂,什么314部队,手枪啊,电脑啊,她听得一头雾水,可是她却能看到小宋姑娘露出真心的微笑,笑得比所有人都要好看,于是她也就傻乎乎地跟着笑了。虽然小宋姑娘年纪比她小,可她总觉得小宋姑娘要比她大上许多,她知道自己有些嘴杂,话多,放在以前,雅琴和莎儿也都说过她好几次了,可是小宋姑娘却一点也不觉得她聒噪,她有一次傻乎乎地问出了口:“小宋姑娘,你觉得,觉得奴婢怎么样?”
那时候小宋姑娘露出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