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这般点评的人名叫熊灵韵,是京城一名颇有声望的年轻士子,其视角独到,尤擅点评,他认为这首词作最吸引他的就是其情感,山明水润,天高地迥,清新洒脱,似与万物为伴,比起当时昱都城内流行的绮艳浮华词,闺怨词,伤悲词而言,这首《芰荷香?昱初江》体现的思想境界与情怀实在要明健开阔许多,是以他对此词钟爱有加,不惜煞费笔墨,为其作解。
当地也有乐手将这首芰荷香按照音律弹奏而出,请司空而听,司空泛舟行水,一笑置之,他对外界的褒贬喜恶概不做言语评论,只送了熊灵韵一副墨画折扇作谢,而后便悄然而去,如同来时一般。只有琴音在他身后袅袅腾起,飘渺曼妙,婉转如天籁。
司空只道自己为司空,未曾吐露真名,时人觅得熊灵韵句子里的那一句“公子者,质比司空先生,流水清风,袖底漱漱矣”,故将司空称为司空漱。
此刻倒还只是春天,农耕处处,还没有水芙招展,虽然春景千种明媚,但输在乍暖还寒,晴不了几日就是细雨连绵,烟烟雨雨的,总叫人无端生出愁绪来。然而今天确是难得的晴好天气,东风跫音刚刚踏响,初云山下的桃花就次次第第地绽开,妃红逦白,煞是好看。
那边桃花灼灼,这边杏花簌簌,一种纯红,两处风情。
杏花飘落,一袭水黄色春衫的少女素手抬伸,拂去点在鼻翼上的花瓣,她站在一个点心铺子前,笑着开口:“沈大妈,今天的杏花酥还有没有啊?”
头裹蓝底映白花布巾的妇女正低首清理着铺子前的杂秽物,此时已扫得差不多了,她用笤帚把地上并不厚的积物扫到一处,然后盘到小簸箕里,却听到身后有人唤,她转过头去,见到来人,她伸嘴示意地上,笑眯眯道:“茵夏,等一下啊,这个就扫干净了。”
妇女把秽物清理干净后,便转过身来,伸手往系在腰上的围裙抹了抹,而后走向茵夏,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沈大妈有些耳背,没听得明白。”
茵夏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加大,说道:“我刚才问你,今天的杏花酥还有没有啊?”
沈大妈这次听明白了,她憨憨一笑,胖脸上的皱纹也变得柔和起来,她回道:“有的有的,知道你可能会来买,沈大妈特地给你留了几块呢。”
茵夏甜甜一笑,感激道:“还是沈大妈对茵夏最好。”
她接着道,“沈大妈,给我六块大杏花酥吧,有没有?”
沈大妈笑笑:“刚好六块。”
沈大妈走了进铺子里面,因着耳背,妇女的声音洪钟一般,朝里面喊道:“去后院那里把那六块杏花酥拿这儿来。”
闻得里面的人低低应了一声,沈大妈转身往外走去,对着茵夏说道:“这些杏花酥是给谁吃的啊?”因着妇女天生的八卦习性,沈大妈对这些跟她无关的事情也蛮上心,她接着道,“是不是给你们二少爷那里的?”
传闻孟府那里出了个疯傻的少女,听人说那是孟家二少爷亲自从春笙阁那里赎回来的,去年那个时候大家伙还说待这孟家二少行过冠礼之后,就要把这个春笙阁小娼妓明媒正娶进孟府,也不知怎么的好好的一个人就突然疯了,沈大妈和其他人私下家长里短的时候,就听她们说这姓宋的小娼妓是被人打成那个样子的,还说那日被赶孟府护卫套上锁链,用鞭子赶着走的女奴就是那个小娼妓,她们那么说沈大妈自是不信的,那个孟家的二少爷亲自将人接回来,就定是念着那个小娼妓的,怎么舍得把她这么往死里打呢,现在那个小娼妓都疯了傻了,可人家孟府却半点没有亏待她,不明摆着人家二少爷想着她嘛,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净说些胡话。
那时候大家伙都在传丞相府打算把这姓宋的小娼妓娶进门来,可今年刚一开春,那个南填郡的小郡主就来了孟府,到处说她父亲已经跟孟丞相订好了亲,她很快就会是孟府的二少奶奶,消息一传出来,妇女之辈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在热议这事的过程中,又让彼此的心连得更紧。
作为妇女团中坚力量的沈大妈,虽然耳朵不好使,但是鼻子甚是灵敏,一闻见有苗头,她立刻扑上,含笑问道:“这些杏花酥是给谁吃的啊?是不是给你们二少爷那里的?”
茵夏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没什么心眼,听沈大妈这样问她也不做他想,她眼睛亮晶晶的,点点头说道:“是啊,是给二少爷那里吃的,二少爷要我买给小宋姑娘的,他见小宋姑娘喜欢吃这个,就隔三差五要我给她买些回去。”
沈大妈还想问下去,却见里面走出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是沈大妈的儿子吴晓龙,他手上拿着包好的杏花酥,正举步朝前走来。
茵夏一见是他,顿时俏脸通红,低声道:“今天地里没有开耕么?”她以为沈大妈刚刚唤的人是她女儿翠群,一时也没注意,没想到却是儿子晓龙,她以为他去春耕去了,没想到还在这铺子里。
沈大妈耳背,自然没听到她的低喃,妇女转过身去,刚想接过杏花酥,一看自己手还脏着,扫了地没洗,于是也没去接,她对着儿子说:“你去递给茵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