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映澴不愿说,其实他是想去看看,她是否已经安好。他用不相干的语言掩饰住他对她的关心,而这样的表达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对着阳安,可与其说是在对阳安说话,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阳安恭敬地弯着腰,脸上的皱纹有些深邃。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皇上的这些话压根不是说给他听的,所以他无须作出什么回答。
果然,唐映澴话刚落音,便大袖一挥,举手投足间威仪尽显,说道:“摆驾偏思殿。”
偏思殿离皇宫正殿距离颇远,冷宫偏东,而偏思殿偏西,细细比较之下,两殿于臻胤大殿的距离竟然相差无几,足以想见偏思殿的冷清荒芜了。
十年前,偏思殿一直都是被废置的宫殿,无论是里面还是外面都十分的寡淡,现在,外面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但里面却别有一室洞天,华美异常,而这是宫里的人都难以知晓的。
“拿开,我不要吃。”
偏思内殿富丽堂皇,珍宝应有尽有,坐在床上薄被覆体的女子,身着白色单衫,面容苍白,小脸消瘦,双目毫无半点光彩,与这华光闪闪的室内景象格格不入。
她脸如寒冰,冷声斥道:“还不把药给我拿开!”
许是见惯了她这副模样,匀绿见状脸色也并无异常,仍是那般平静若水,手端着药碗,放在半空中没有移开,只是轻启丹唇,柔声道:“夫人还是吃药吧,不然惹得皇上又生气了,对夫人您断然没有半点的好处。”
床上的女子闻言凤目一扫,眼里顿时闪出凌厉的光,她瞅着匀绿,寒声道:“别拿唐映澴来压我,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房门忽然打开了。
能自由进出偏思殿,不受约束,此刻又可以堂而皇之地打开内殿的门,畅通无阻的人,当今世上只有一个。
前来的男人一袭明黄龙袍,上绣锦绣祥云,龙跃其间,金爪威武凌瑟,彩云遄飞间气度逼人,腰系白绣镶金宽边腰带,足踏玄锦玉底薄靴,男人静穆地伫立在门口,周身的空气像是要凝固了一样,不消去看他的脸色,也感觉得到他此时定是冷如冰霜,骇人的凉。
匀绿见了他赶紧跪下行礼,而唐映澴却冷声道:“滚下去!”
房里两人四目相对,唐映澴站在门旁,一动不动,一双眸子冷冷地锁在女子的身上,半晌也不说话,但却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房里的气氛很僵,僵得很诡异,像是山来欲雨前的死寂,随时酝酿着一场翻天的风暴。
“你刚刚说什么?给朕再说一遍。”男人眼目狭长,微微眯起,显然是发怒的前兆。
床上的女子却像对这样的高压毫不在意,她冷冷一笑,一字一顿,缓缓而笃定地回答道:“唐映澴,”她目无惧意,眼里隐隐发着凛冽的光,“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你……”帝王的威严受到如此蔑视,唐映澴怒不可遏,疾步走至床边,一把掐住了女子的脖子,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女子挣脱不得,呼吸不畅,小脸涨得通红,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却仍是固执得不肯求饶。
“唐映……澴……如果……你是个……男……男人……”女子声音很低,断断续续,“就……就快点……杀……杀了……我……”
女子手抓锦被,秀眉蹙起,脸色通红,看起来极为痛苦,嘴巴却轻轻张合,不仅不求饶,反而放出这样的狠话。
唐映澴却忽然手一松,不再圈禁住她的脖子,他笑得冷冽邪肆:“你想死,朕就偏偏不让你如愿!”
女子埋首胸前,用力地咳着,好半天才顺过气来,待她稍微恢复,她便抬眸往前,眼里充满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她厉声道:“唐映澴你这个魔鬼,我这辈子都不想要见到你!”
当今世上,有胆量如此大声疾呼上晟皇帝名字,屡屡对他出言不逊的,怕也只有她一人。
唐映澴见她一脸倔强,不怒反笑道:“这般狠倔,真令人难以相信,你是刚刚流过产的人。”
女子忽然一顿,莫名地沉寂下来,她微低着头,叫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女子肩膀瘦削,看起来极为楚楚可怜,唐映澴见她如此,怒气顿时消敛无形,脸上还是怒容犹在,心中却已有些软下来,见女子似有悲色,他忽然感到有些懊闷,恼她归恼她,自己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及她流产的事情。
虽然神色不复先前的寒冷,然而一想到她先前对他的态度,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厉:“孩子没有了便没有了,以后再生一个便是。”
这对一个后宫中的女人来说,已经算是天大的承诺。在她屡屡出言冒犯他的威严时,他还能说出这样类似安慰的话,可见这女子享受着多盛大的荣宠。
然而女子脸上却半点没有感激的神色,她忽的抬起头,嘴角勾起,脸上的悲戚之色荡然无存,宛如平静的湖面骤然砸下一颗大石,她受了刺激般,眼里顿时寒光点点,说道:“再生一个?”她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眼角眉梢却清冷如冰,“一个我都恨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