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冷泉隆丰拜见,政衡浮在脸上的带着冷意的笑容,他可不会忘记金光宗高是怎么死的,明面上说是吉见正赖杀死的,可是实际上呢,别以为谁都是傻瓜,可以欺骗的。∽↗∽↗,
政衡的视线朝着清水宗治越过,清水宗治突然感觉一阵巨大的压力不知不觉压在了他的身上,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还好,这股压力很快消失了,但是他不敢抬头。
冷泉隆丰这是第三次拜见政衡,每一次相见,对面的对象地位都在变化,第一次见面时候还是刚刚侥幸取得了和尼子晴久的胜利的备前、备中两国之主,第二次见面已是西国举足轻重的人物,没曾想到现在竟然是在周防国山口城会面。刚过二十岁的政衡眼神中残留的一点点天真已经褪去了,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讥嘲,冷泉隆丰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难以启口,沉默着。
政衡突然笑了起来,神情也平静了许多,不再像方才一般冷漠,指着外面残枝碎叶的花木,破碎的假山,残破的廊柱,道:“大夫判官,吾等俱是鬼地出身,这山口城三丸、二丸遭遇兵火毁于一旦,倒是这本丸隐约可见昔日园林秀丽,楼台水榭,听闻本是大内氏的别邸,这别邸昔日在京都薄有微声,不知道大夫判官能予我说说山口馆与之相比如何?”
政衡口中的山口馆便是遭遇兵火,被陶隆房付之一炬的大内氏馆,而山口城则是陶隆房后来在筑山馆的基础上扩建的新城,现在这座新城也被一场爆炸给毁灭殆尽。
在场的人中,除了弘中隆包、山崎兴盛、江良房荣、椙杜隆盛等降将外全都没有亲眼见过山口文化的繁荣,也不清楚当年的山口馆是何等的奢华,何等的富贵气象。
冷泉隆丰忆起往昔荣华,再看看今日之衰败,不知道如何回答,神情没落,答道:“与山口馆相比如同天与地的区别。”自从山口馆一场兵火。昔日豪强天下的大内氏已经变成了过眼云烟,现如今的大内氏只能够仰人鼻息。
政衡长叹一声,道:“某家出生贫苦,幼年出家。哪里见过这等景色,却没曾想到如此雅致的山口城竟然比不得昔日山口馆之百一,真是一件人生憾事。不过,某家曾读汉书时,看到百倍千倍于我土地千倍万倍于我财富的汉景帝欲修一露台。工匠说需废百金。景帝竟叹道:‘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业’而作罢,不禁深深叹息,若是昔日大内介也这般如此,今日大内氏怕是已经上洛统一天下了。心中倒是有一些庆幸,我见到的是一座已成白地的山口馆,而非当日那座温柔乡。否则的话,怕是我也会变得和你家主人一般醉生梦死,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冷泉隆丰听得政衡话语中流露出来的冷嘲热讽,竟然无言以对。昔日,要是大内义隆将修建山口馆的财富用来扩充军力的话,怕是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山口文化号称西国之京都,于越前、骏河并称为三大文化圈,可是令人遗憾的是创建这三大文化圈的人的下场都是如何。历史上,一乘谷的领主朝仓义景的头盖骨被织田信长制成了酒壶,骏河的今川义元一朝身死,便分崩离析,最后便宜了三河的德川家康,至于山口地区一把大火烧成了白地。昔日的繁荣市町成了一座座荒野的村落。
冷泉隆丰额头冷汗流了下来,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得,倒是不敢擦拭,他原本还以为会说出一番欣赏景色的事情来。没曾想到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苦笑了一声道:“大人好见识,今日奉主命前来,是想要询问大人何日归还周防国?”说这话时连他都不敢相信政衡会轻易答应下来,要知道现如今伊达军正气势如虹,可这话又是大内义隆让他前来询问的。他不得不来,又是不得不问。
冷泉隆丰的话语便如同往池塘里扔下了一块大石,立即激起了千层浪,两旁的伊达军诸将脸上都露出了讥讽的笑容,纷纷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情。
身为战国时代的人,无论是谁都深深知道很多人对于牺牲了许多家臣的性命、流血、流汗所得到的城池,都抱持有绝对的占有欲,宁死也不愿意轻言放弃。伊达政衡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如果不是这种执着,他不可能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完成了无数人一辈子都无法完成的事业,如果滚雪球一般,事业还会持续滚下去。
政衡沉声道:“归还……?大夫判官乃是大内介麾下仅有的智者,没曾想到也会问出这等愚蠢的问题,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那么你回去后,告诉大内介,容他三日之内退出长门,否则只得刀兵相见。”
政衡强硬的回答激起了手下将官一阵阵赞赏,也好像在冷泉隆丰得意料之中,只见得他躬身拜了一拜,便表示一定会将政衡的原话带回,于是便退下了。
果然是大内义隆麾下仅有的智者,政衡对于退去的敢于拔刀斩杀敌使的冷泉隆丰相当的佩服,若是大内义隆能够拥有这种智慧,也不可能派遣使者前来自欺欺人了。
见得冷泉隆丰离去,政衡也不理他,要知道斩杀金光宗高之事,现在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事情总会真相大白天下的一日,他是没有可能招降冷泉隆丰的,既然如此,何必多费唇舌。